“你有什么面子?嗯?”
贺寂舟不咸不淡,尾音那个“嗯”轻飘飘翘上去,嘲讽又冷酷。
那人一激灵,酒瞬间醒了三分,后背一层冷汗。
“贺,贺总......”他结结巴巴想补救。
贺寂舟却已经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转头看向成奈雪淡淡道,“成副总,你手下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素质?”
成奈雪脸一阵青一阵白,带着云舟科技一众员工的脸色也不好看。
贺寂舟这话说的重了,现在明面上他们俩人是合作伙伴,同一等级,而这话却是敲打的下属的,当着一群人的面,相当于很不给成奈雪留面子。
与群众打成一片的领导终究还是领导,翻脸的时候谁都不认,一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最后是江允出声打圆场,“这酒果然不是好东西,喝多了就容易说胡话,大家继续玩儿,别因为这点儿小事坏了兴致。”
孙助理忙附和着帮腔,众人也都笑着应和,一齐把尴尬的气氛遮掩过去。
方才那人还直愣愣站在那儿,手足无措,一连声地朝贺寂舟道歉。
贺寂舟理都不理他,全当没有这个人。
孙助理看成奈雪的脸色不好,怕场面闹得太难看,好心提点道,“要道歉的人可不是我们贺总。”
那人酒醒了一半,脑子也跟着转了,明白过来忙不迭跟江允道歉。
江允无意为难他,淡淡应一声,摆手叫他回去。
气氛恢复热闹,但经过这个小插曲,大家到底不敢放开了,都收敛许多。
没一会儿,贺寂舟借着接电话起身出了包厢,他前脚走,成奈雪后脚离席。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成奈雪一个人回来了,她进了门,径直走到江允身旁,红着眼睛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江允,你别欺人太甚!”
说完,也不顾众人什么反应,拿上包直接走了。
两边大领导起了龃龉,底下小鬼们哪还敢再勾肩搭背去吃喝玩乐,最后草草吃罢饭便散了。
贺寂舟离席之后就没再回去,江允跟他打电话,贺寂舟说在车上等她。
江允上车的时候,他闭眼靠在副驾驶里,像是睡着了。
“贺寂舟......”
江允放轻动作关上车门,小声喊他。
“......嗯?”
贺寂舟没睁眼,喉咙里溢出个含糊的音节。
他眉头微微拢起,夹出两道浅浅的竖纹,路灯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脸上,昏惨惨,显出几分疲惫。
江允盯着他看了许久。
大概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贺寂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
他的眉眼舒展开,语气带上几丝懒意,“好看吗?”
江允顿了下,问他,“你跟成奈雪说什么了?”
贺寂舟眼神波动了下,道,“我让她回纽约管分部,换路斌过来。”
江允呼吸顿住,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半晌没说话。
“其实......”没必要。
她这样想,后面三个字却堵在齿关,说不出来,太违心。
可她真的又这样想,没必要。
别为她做太多,还不起,还不清。
“阿允,别这么看着我。”贺寂舟抬手挡住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叫人忍不住想犯罪......”
......
江允想,成奈雪不会就这么乖乖听话回纽约的,果然,没过两天,她就接到了她的邀约。
俩人约在一家咖啡馆里。
成奈雪的状态很憔悴,她素面朝天,脸上没有化妆,那张脸就显得很苍白。
这跟她平时展现出来的明艳妩媚形象大相径庭,叫人看了简直心生不忍。
江允在桌对面坐下,服务生拿着小本本过来,成奈雪要了杯热巧克力,。
江允,“意式浓缩,谢谢。”
服务生转身走了。
“你从小到大,大概没吃过什么苦吧。”成奈雪淡淡看着对面的江允,轻笑了一下,又说,“从小吃了太多苦的人会对苦有阴影的,会畏惧一切苦的东西,然后疯狂摄入甜来弥补。”
江允也淡淡地瞧着她,却不置可否。
“我跟寂舟就是一路吃苦过来了,遇见他那年,我十六,他十八,那时候我们俩都是在阴沟污泥里挣扎着生活的人,你知道死亡离我们有多近吗?”
成奈雪说着,摘掉左手手腕上的表,将上面凌乱的陈年旧痕递到江允眼前。
江允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曾经无数次自杀,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是他救了我,把我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拉出来,同样的,我也救了他,他流浪在贫民窟的黑人区,被人一群流氓混混打得没了半条命,因为没钱吃饭饿的快死掉的时候,是我及时拉了他一把。”
成奈雪低敛着双眸,眸光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瞧什么。
“江允,你不知道我们对彼此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将表慢慢戴回去,服务员微笑着送上两人的咖啡,江允端起来喝了口,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成奈雪看着江允,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笑,继续说,“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这条命,因为他拿命护过我,江允,你看见过他腰上的那道疤吧?知道那条刀疤是怎么来的吗?知道他为什么在收购亚迪的时候故意为难他们是为什么吗?”
江允捏着咖啡杯柄,手指骨节微微泛出白色。
成奈雪弯起唇,一字一句道,“都是为了我,他答应过我,所有欺负过我的人,他会叫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江允,我们相互扶持依靠,闯过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有那么多的回忆,凭什么你一出现,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你说,凭什么?”
最后一句问轻轻的,似不解,又是质问。
江允无言,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今天的咖啡真他妈的苦,苦不堪言。
江允把咖啡放下,杯底碰撞白瓷碟发出轻声脆响。
她冲成奈雪轻轻一笑,眉梢微挑一下,“成副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没什么语气,眼帘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眸中神色。
成奈雪定定看了她半晌,低了头,轻声说,“江允,我要的并不多。”
她摆低姿态,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我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我只要待在他身边,让我能看着他就可以,江允,我们俩可以和平相处,你没必要这样逼我。”
一个女人,到底是有多爱,才会在情敌面前这样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江允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滋味,分辨不出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