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更加的浓厚,突然刮起了大风,空气中的湿度逐渐增加。
公孙康正在追逐逃跑的高句丽士兵,双眼赤红,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杀意,眼眶旁布满凝固的鲜血。
眼前出现一名逃兵,公孙康双腿夹住马背,端平枪头已经黑红的亮银枪。
战马从逃兵身边跑过,逃兵不敢置信的缓缓倒下,鲜血涌出,生机逐渐丧失。
公孙康心道:“原来这就是战争,呕。”强忍住呕吐感,继续追击。
又是两枪,尘土飞扬,又是两具尸体倒下。
“又加三个,但还不够,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公孙康想着今天战死的兄弟们以及冤死的村民,不禁泪流满面,布满血污的左手擦干泪水,一路追,一路杀。
前方传来喊杀声,快追上了。
公孙康的前方,正在经历惨烈的战斗,提前按照军令埋伏在这的郡尉率军包围住伯宽及其亲兵。
汉军人数众多,每一名高句丽兵都要面临数杆兵器。
但是能活到现在的高句丽士兵,都是沙场老兵,他们也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正做着殊死挣扎,所谓困兽犹斗,便是指的他们。
伯宽的亲兵们也不防守,抱着一换一的心态,挥起手中的兵器杀向敌方。虽然对汉军造成了一定的杀伤,但是毕竟人数太少,眨眼间,就已经全员阵亡,尸体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
伯宽知道回天无力,拔出战刀,想要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死法。闭上双眼之后,耳边传来一声带着稚嫩的呐喊:“贼寇可敢与我一战?”
睁开眼,回头望去,见是一名少年,开口问道:“汝那小儿,姓甚名谁?我伯宽不斩无名之辈。”
寒风趔趄,黑云压来。
少年正是公孙康,他停下马匹,调整呼吸,恢复状态,开口道:“大汉男儿,公孙康,今日,代大汉取你首级。”
言罢,直接驾马冲锋,长枪抖出三个枪花,上来就是家传杀招,破冰飞鹰枪。
伯宽双眼微眯,来不及多想,只见电光火石之间,铛的一声。
马势未停,继续前冲,公孙康勒马,战马一声长嘶,调转马头回身,只见那伯宽跪倒在地,左肩喷出鲜血。
却是三朵枪花,朵朵要命,伯宽用刀打破一朵,闪身躲过一朵,但第三朵没有躲过,左肩剧烈的疼痛之下,已经眼冒金星。
公孙康经历了战斗,追击,也已经快要脱力,颤抖的双手已握不住长枪,拔出战刀,强忍一口鲜血,道:“起身,允你站着受死。”
伯宽听到之后,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本身也是三流前期,本来公孙康百合之下拿不下他,但公孙康凭借马力,又是上来不顾对身体的损耗一天很短的时间内施展两次杀招。
让伯宽不仅左臂受伤,更是受了内伤,言语刺激之下,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深感受辱的伯宽,起身手持战刀向公孙康冲锋。
公孙康心中想着二蛋,大狗,以及在这次战斗中阵亡的士兵还有无辜的村民们,向前冲过去。
一道惊雷响起,豆大的雨水砸了下来。
一颗头颅飞向天空砸破了雨滴,一具无头尸体倒下,也伴随着他罪恶的一生结束。
雨中的少年喷出一口鲜血,嘴角上扬,喃喃的说道,“报仇了。眼前一黑,摔下战马。
后方的孙贵从震惊中醒来,这个孩子可是第一次上战场,就这么杀伐果断。看到公孙康倒地,吓得扔下兵器就去查看情况。
一试鼻息,呼吸平稳,遂放下心。抱着公孙康准备回城找医生,走了两步。回头转身道:“扒光了,埋了,打扫战场。战死的兄弟们带回去。”
话说两头,辽山村,公孙度问当时随公孙康一起冲锋差点战死的百夫长杨力,“伤亡统计出来了吗?”
杨力答:“郡兵战死二十五人,轻伤二十三人,重伤十三人。村民战死一百三十六人,轻伤三十人,重伤五人。”
公孙度揉了揉发痛的脑袋,“杀敌几何?”
“杀敌二百三十人,俘敌五十人,没有伤员,逃跑了四十人。”
公孙度看向柳毅:“俘虏的蛮子,你们村里分三十个,农忙的时候用来干活,不用给他们吃太多,饿不死就行。剩下的我带回去,永生为奴。”
“打扫战场,收拾完之后,跟杨力回城。”说罢,公孙度带着柳毅上马回城,他猜想东边战事已经结束,孙贵会处理好之后回城,心中想着自己的儿子,恨不能立即飞去。
玄菟郡公孙度府,公孙度妻子公孙氏,公孙康弟弟公孙恭,妹妹公孙环,坐在床上哭着,还是上午那郎中。
郎中解释道:“康公子并无大伤,只是力竭昏迷,加上战场上受到刺激,心中有郁气,但最后浊血吐出,已无大碍,只待苏醒即可。小老儿开了几副药,调养几天即可。”
公孙度道谢之后,送别郎中。
出门碰到气喘吁吁满身大汗的公孙其,公孙其跪地大哭,:“老爷,是老奴不争气,没赶上你们,少爷才受伤的,要是少爷穿盔甲,就不会这样了。”
公孙度排排他肩膀,说:“多心了,并不是你的原因,康儿只是太劳累了。并没受伤。”
公孙其正待再说,管家公孙良来报,说公子醒了。
公孙度跑回房中,见公孙康一边吐一边哭,嘴里喊着:“是我害死了大狗,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死。”
公孙度挥退旁人,说:“康儿,我理解你,为父第一次上战场也是这样。这世上每天都有人出生,也每天都有人死亡,有的人死得有意义,有的人死的无意义,有的人死的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有的人死的默默无名,一杯黄土就代表了他的前生。
我们能做的只有替他们好好活下去,活下去之后报仇,世上充满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有死亡,咱们无法做到让人不争斗,但是可以解决挑起争斗的人。
答应为父,我们有生之年,一定灭了这高句丽,破其国,灭其族,男女为奴,生生世世服侍我大汉人。
之前为父被归为党人,无奈回乡隐居,若我掌这辽东大权,辽东必将再无外祸,所以,康儿,往后看,为父需要你的帮助。”
公孙康听罢,抱着公孙度嚎啕大哭,父亲的一片肺腑之言,解开了他的心结,也让他找到了未来的方向。
知道了自己的来这里的使命,再怎么说,灵魂也只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一场战斗,死了太多人。也是第一次见到残酷的冷兵器战争,第一次亲手杀人。太多太多第一次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又吐了一阵,感觉想起战场不恶心之后,公孙康说:“父亲,我想去看看阵亡士兵的家属。”
公孙度让他穿上衣服,带上雨伞,让管家公孙良带上些许财货,大雨已经变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二人先后去了二蛋和大狗家。
二蛋大狗都是长子,家中都还有一个弟弟,此时尸体已经运到家中,军中同袍在帮忙善后。
在大狗家中,公孙康对着大狗父母叩头,道:“大狗因我而死,伯父伯母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救命之恩不可忘,我公孙康在此立誓,在世一日,必将事伯父伯母为亲父母,二狗为吾亲弟。”
二狗跪地,哭的更大声了:“康公子,等我长大之后,我也跟着你去打蛮子,保护父老乡亲。”
公孙康抱了一下二狗,说:“我等你随我杀敌。”随后不忍多呆。
泪水布满脸庞,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公孙康真正懂得了袍泽在战场上的互相扶持,互相保护的意义,也明白战后的责任担当,这不仅是一个被救的人应承担的责任,也是作为兄弟应尽的义务。
是的,这个救过他的士兵,乃至为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的无数士兵们,都是他的兄弟。
走出门之后,天空已黑,繁星点点,仿佛已经阵亡的将士们正在看着自己守护的家园,公孙康原本青涩的脸庞充满坚毅,明亮的双眼布满杀气:“以后自己有地盘了,一定要保障好士兵的待遇还有身后事。”
公孙度走到身旁,背负右手,左手捋长须:“康儿,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为父也想让英雄不流血又流泪,但辽东本就苦寒,朝廷穷困,那天子一方面只顾享乐,一方面也确实是朝廷没钱,也不指望他们下发抚恤金。
玄菟郡穷苦,所以我与耿临兄弟只能尽量保障阵亡的将士们的家人能活下去。待我掌这辽东大权之后,高句丽必亡,夫余也要臣服于我,到时候辽东子民的地,就抓高句丽人种。”
公孙康转头,看向自己父亲高大的身影,相比以往,更加伟岸,原来这就是历史上辽东枭雄的想法,自己也要亲自参与这灭国之战,才不枉回来这一次。
自己如今出身也可以,父亲因谣言被免官之前是冀州刺史,如今虽回乡隐居多年,只是一郡吏。
但多年在高句丽入侵时挺身而出,率军打退高句丽人,在玄菟郡有着极高的威望,高句丽人虽狗改不了吃屎仍时不时入侵,但也颇为畏惧公孙度。
目前距离黄巾之乱还有数年,足以改变许多,官途方面可以让父亲争取做上一郡太守,钱财粮食方面也是多多益善,应当早日囤积。”
公孙度没有继续多说,搂住儿子的肩膀:“走,跟我回家,有事跟你说。”
月光洒满大地,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也移动的很快,他们正大步迈向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