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焰一边走路,一边用手拂过路边花坛里的树叶,听她说到这里,轻启唇瓣,“所以,你打他就是为了给他钱?”
“也不全是,”温林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少那时候不完全是。”
医生给孟澄做了个全身检查,身上乱七八糟的伤一大堆,头上破了口子,最要紧的还是左腿,早就伤了一直没医治,今天又被打又被踢的更加严重了,加上温林给他的那一下,这条腿最少得养三个月,不然真的要废了。
温林等到医生都出去了,再看看病床上腿被吊起来的孟澄,瞪着清澈的大眼睛,木楞愣的没说话,随后又笑容狡黠地笑起来,“这样挺好看的,你说呢?”
“好看个毛线,想嘲笑哥就大点声音笑,这没别人,就别端着了。要不是你多事,我用的着上医院吗?又不是会死。”
孟澄被医生架在床上,看见自己现在这副德行,真的挺滑稽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啊。
“死倒是死不了,估计会瘫痪吧?或许再严重些会截肢呢,到那个时候你还怎么风光啊,嗯?”
“我去,你能不能说话别咒我啊?”孟澄想了一下真的如她所说过上那种悲惨的生活,“如果真的成那样,我他妈就自杀。”
不然真要活成一条狗了。
温林身上湿着不舒服,她不再跟他对呛,折腾了一晚上,肚子饿得很,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吃个饱饭。
温林不再说话后,孟澄也沉默,单人病房很安静,能听得到门外走廊上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的声音,雨下的大,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病号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令人心安。
孟澄透过窗户看窗外的雨,被灯光照应在玻璃上的水珠折射出光芒,他平淡地开口:
“谢谢”
“嗯”
他声音很浅,温林随意的应了声,病房又重新归于宁静。
张耀办好了所有的住院事宜,又给孟澄请了个护工,正好晚上八点钟。鉴于孟澄是出于行侠仗义救温林受的伤,又因为温林的失误伤的更严重,她跟温家和请示了一大笔钱用作补偿费,并承担住院期间的所有医疗花费。
这钱收得于情于理,合乎道德,更没有推拒的可能。
孟澄没有再强硬,他很需要这笔钱,非常需要。最主要的一点,他根本倔强不过温林,别看她小小年纪,心智思想都过于成熟,外表柔弱内心坚硬。只要她想做,她会想方设法达成目的。
“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听完还好奇吗?”温林停下脚步,转过身问明焰。
明焰略过她,伸手打开大门,“好奇啊。”
“嗯?”
路灯的光从上照下,明焰背对着整个人成为一道黑色剪影,温林看不清楚他的脸,却从他说的话中想象出了他的神情,他嗓音深沉,“我更好奇你为什么要帮他。”
温林皱着眉头,轻咬嘴唇沉默,而后话语沉郁:“时间不早了,进去休息吧?”
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就是不想说,不想说的话就是这个理由她很在意,明焰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跟在她后面进了门,二人在两边楼梯处分别,温林刚踏上楼梯,就听见明焰在背后有些幽怨的问她:
“你很讨厌我吗?”
问题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温林愣了,讨厌吗?
讨厌他闯入她的生活?讨厌他的乐观开朗?还是讨厌他的演技精湛?
温林在短暂的时间里想了很多理由,却没有一条是真的让她产生厌恶的,想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轻轻呼了口气,没有转身,依旧迈着步子上楼,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
“不讨厌。”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焰都在思考温林的那句‘不讨厌’是不是真的,他急需得到肯定的表示,但是他犹豫不决,甚至在校园里碰见温林时都有些怵,他竟然有些害怕温林只是为了和睦相处随便说说,因为二人不出意外的话,还要在一起住很久,甚至是以后各自成家立业了,逢年过节还是需要坐在一起喜气洋洋的吃饭。
明焰还没有从这种情绪中消化出结果来,已经到了两周后。
周一的早自习,班级里鸡飞狗跳,全都是周末玩嗨了,作业没写完的。有些放弃挣扎例如江宴,有些垂死挣扎,自己算题目或者找前后桌讨论,王星辰是最差劲的那种,到处找作业抄。
明焰和沈舟远一些好学生,没有这种烦恼,他们脑袋好用,做题速度也快,这些作业没有多占用他们的时间,在一群乱糟糟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悠闲。
王星辰对他们这种姿态表示非常的嫉妒,借了一圈数学作业,没几个做对的,他悄摸摸伸手去拿明焰桌子上的数学练习题,“借我抄抄吧,求你了。”
数学老师是个精明厉害的中年女性,王星辰在众多老师里面唯独最怵她,每次与她说话都有种见到已过世奶奶的感觉,那种严肃吓人的气质,太像了。王星辰一想到她的眼神都浑身打哆嗦。
“叫哥”
“明哥—— ”
“我的值日,你包了。”明焰按住作业本,跟他谈起了条件。王星辰表情讪讪。
“多久?”
“一个星期。”
“成交。”王星辰答应的爽快,擦一个星期的黑板而已,小意思。
明焰耸耸肩,把手从书上拿开,江宴单手转着篮球,靠着椅子用后面两条椅子腿晃悠,对他们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
他对明焰也没有刚开始的那种剑拔弩张,但是关系依旧不太和谐,原因无他,他不是自来熟,也不喜欢太斯文的男生。
明焰撑着脑袋偏头与他对视,他一副‘你看着我干嘛的神情’,全然没注意桌边来了人,明焰挑了眉,又抬了下巴提示他旁边有人,他反应慢半拍没理解出其中的含义,直到耳侧声音响起:
“江宴,你的数学作业交一下。”李欣欣的声音柔软清丽,带着些许害羞。江宴在这一瞬间松了手,篮球砸在地上顺势滚到后面墙角。
他慌张地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书籍里找出数学作业,递给她时故作镇定:“我没写完,放最下面吧。”
王星辰听到他说这句话,嘲笑他没出息,有本事不写就放在最上面,反正他也皮厚,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不了被找家长,再被江爷爷的拐杖打一顿,多大点事。
搁在平时他真的会这样干,但是收作业的是李欣欣,他陡然就不想逞这口气了。
“抄我的吧。”李欣欣没接他递过来的作业,反倒从最上面把自己的本子递给他,语气真诚,“不一定都对,但比全是空白来的好看,快抄一点吧,十五分钟后我再来收。”
没给江宴拒绝的机会,直接放在他作业上面,转身去收其他的作业了。
江宴拿着笔,眉头紧皱,抄也不是不抄也不是,王星辰和明焰又在一旁不明意味得笑,江宴心一横,把作业摊开,抄了起来。
算了,被笑就被笑吧!妈的!
江宴玩命地抄,硬生生加速把空白填满,终于在李欣欣再度来收作业时写完,长舒一口气。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也在此时响起,老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