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离家不远,温林和明焰二人选择走路回去,晚上这顿饭吃得人胃里不舒服,急需走路消消食。
江南水乡,到处都能看见各种小河,二人沿着河堤抄近路回去,路边的电线杆与路灯交错分布着,很有默契的隔开一段同样的距离,仿佛施工的人有强迫症一般,把距离量的每段距离都刚刚好。
温林走的慢,数着一根杆子到另一根杆子之间有多少步,这种时候她的脑袋空空的,暂时抛却那些或有或无的烦恼。
明焰慢悠悠地晃荡在她后面,时不时能踩到她被灯光投下来的影子。
微风吹过,带动温林细长的发丝,空气中飘散着花香,或许是某户人家种的,又或许是温林头发上的味道。
明焰并不是个八卦的人,但他莫名的对温林的事情感兴趣,思考踌躇后,还是准备开口问问。
明焰快步上前与她并肩行走,“刚刚听你和孟澄说的话,你以前也这样打过他?”,他语气简单,像是随口一问。
“嗯。”温林笑笑,“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过情况不太一样。”
“为什么要帮他?”明焰对她这种帮人的方式感到不解,“你明明可以直接给他钱的,何必如此迂回。”
提到为什么要帮他,温林浓密的眼睫往上掀,显露出一双澄澈清透的眸眼:“我看着很像大款吗?”
明焰不语,她像大大大大款的女儿。
温林浅笑,言语清冷,“至于,为什么要帮他.......”
那就要从五年前说起了。
暮城的夏天总是喜欢下雨,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乌云密布,伴随着雷电,大雨哗啦啦地往下倒,总是能猝不及防地把人淋的全身湿透,街上全是四处逃窜躲雨的人。
温林背着小提琴站在巷子口的商店前躲雨,这一年她十二岁,即将迈上初中的门槛。整个暑假她几乎天天在这条巷子里穿梭,教授她小提琴的秦老师退休了,即将出国去儿子那里住,温林要抓住这短暂的时光把该学的都学了。
张耀发过短信说他被大雨困在高速上,今天只能让她自己打车回去。雨势太大,温林在这里等了近二十分钟,她低头朝左手的手表又看了一眼时间——五点半。
下雨都是一阵阵的,这一会雨又小了很多,温林从商店买了把雨伞,从旁边的窄巷子里穿过,预备到外面的马路上打个车回家。
这片是旧城区,巷子狭小,只能容纳两人并肩前行,温林打着伞走在巷子里,古旧的屋舍,濛濛细雨伴着几缕微风,真有点像戴望舒雨巷那首诗歌里的如丁香一般的姑娘。
巷子里的路总是四通八达的,下着雨没多少人出门,只听得见屋檐的雨水滴在伞上的声音,温林行至十字巷口时,听着东面传来殴打辱骂的声音,生生破坏了这种安静的氛围。
温林不悦的朝着那边看去,远远的瞧见几个身影扭打在一起,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竟然直直地向他们跟前走去。
走近一点,隔着六七米的距离,只瞧见四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龇牙咧嘴,你打一拳我踢一脚的,但最终的承受者都是那个最瘦小的孩子。
几个人打得火热,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已经站了一个人,或许他们看见了但是并不在意,被几十人围观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只是一个臭丫头。
温林看着他们打架,就想起农村的那种土狗撕咬另一只的情形,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品尝出了一丝乐趣。
畸形的、恶趣味的、变态的乐趣。
十几年前,这边的社会治安还不是很完善,智能手机也没普及,很多人连按键的手机都没有,那时候受影视剧的影响,学生不学好,偏偏爱上打架斗殴拉帮结拜这种低俗的活动,以至于那时候的乖学生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因为不学好的这群人实在很疯狂。
瘦小的男生用尽全力飞起一脚,非常快准狠,后面有人试图偷袭,又被他灵巧的躲避,不过寡不敌众,另外三个人渐渐占了上风。瘦小的男生被放倒,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表情倔强决绝,眼神像狠厉的蓄势待发的狼崽。
其中一个人觉得还是不解气,拿起路边的石块朝他脑袋砸去,他偏了头,石块的尖角擦破了他的额头,血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似乎他偏头的动作惹毛了拿石块的男生,骂了几句脏话,又拿起石块准备砸下去。
“想让我报警吗?”
温林不知何时走得离他们很近,约莫三四米的距离,她并不慌张,打着伞也没有丝毫晃动,只是冷着眼,见男生停住了动作朝他看来时,浅笑着晃动着手里的手机,声音玩味似的,
“人打了,气出了,便罢了,若是再闹出人命就是蠢,你们说呢?”
温林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清透稚嫩,可说话的语气让人心里不爽,三个男生纷纷盯着她,妄图用气势恐吓住她,其中一人言语粗俗的骂了句。
“操你妈!别给老子多管闲事,小心连你一起打。”
“打啊!”温林悠闲地转着伞,水珠沿着伞圈飞洒出去,她依旧不慌乱地抬着眼眸,凝视着他们其中最有威严的一个人,
“如果你们想进铁笼子里住上几年,我也不介意让你们打一顿,但是你们记住了,打了和打死了,在温家人的眼里只有一种做法,那就是告到你倾家荡产、牢底坐穿。”
为首的男生年龄略长,脸上还留着打架斗殴时的伤疤,雨水淋湿了他的头发,表情狰狞凶狠,但却没多余的动作。其他两人被温林这样一讥讽,火气直冒,气的后牙槽咬的咔咔地响,可偏偏面前这个死丫头,泰然自若的仿佛在逛动物园一般。
“还敢威胁我,看我不......”
其中一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为首的男生伸手打断。
“松哥?”被拦住的人疑惑地叫了领头人一声,他们也不是没打过女生,总不能被她几句话给吓倒了吧,松哥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审时度势。
松哥年长几岁又在外面混得时间长,眼界见识就比另外两个多一些,他打量着温林的穿着打扮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带着的手表也只能反应她家庭境况比较不错,可唯一令人注意的是她背上背的小提琴盒上的标志,他见过,非常的昂贵,又听她提温家,想必有些瓜葛。
不好惹,若真是温家的人,那他这辈子就完了,温家的律师团队出了名的厉害。
雨又开始大了些,松哥抬起手从前额头抹到后脑勺,最后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寸头刺拉拉的宣示着——我不好惹!他踢了一脚躺在地上蜷缩着的男生,斜眼晲着温林,嘴角扯着:
“喂!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