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之瞳孔猛缩,一直控制的极好的表情也出现裂缝,盯着王沄,一副见鬼的样子。
他都这样,其他人更是。
他们都震惊的看着王沄,都不明白他们极力隐藏的真相怎么会让王沄一语道破。
差点将卷宗翻烂,几乎能倒背如流却没有发现这一点,之前还质疑王沄是不是想得太简单的王蕴之羞愧的脸都红了。
王沄看了王宁之身侧的崔卌一眼,崔卌会意,动作麻利的将王宁之的嘴巴也给堵上了,同时被堵回去的,还有王宁之到了唇边的话。
“看来,说中要害了!”
王沄吃吃的笑了起来:“五月十二对你们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有多特别呢?”
“特别到非要让曾祖父在那天痛苦死去,早一天,晚一日都不行!”
“我很不解,也很好奇……为什么会是五月十二呢?”
“这一日特别在何处?”
“所以,我就查了一下,查到一件事!”
“三十四年前的五月十二日,琅琊地动,王家堡内外被震塌的房屋大大小小两百一十七间,因房屋倒塌而亡的九十三人,被砸伤致残的七十九人。”
王沄看向王宁之:“你的生母是那九十三人中的一个。”
王宁之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异色,但眼底的恨意依旧让王沄发现,然后,王沄就知道,她猜得没错了!
她嗤笑一声,转向王乙:“你的母亲也一样,更不幸的是你的父亲在那七十九人之中。”
“至于你……”王沄看向云笺:“你外祖一家五口都死于那场地动,你母亲幸免于难。”
“你们两人幼时过得都很不好!”
“王乙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母亲,年幼的你经常被丧妻又没了一条胳膊、爱上了酗酒的父亲虐待。直到六岁那年,被选中习武,离开了家,才过上了相对安稳的生活。”
“你母亲在父母兄弟都丧生之后的被舅舅家接走,年幼的她在舅舅家过得不好,及笄后还被贪图彩礼的舅家嫁了个动辄对她拳脚相加的男人。”
“自己经常挨打不说,子女也没能逃过。”
“我猜,你和你的母亲肯定没少想,如果当年没有那场地动,或者那场地动没有带走你们的亲人就好了。”
“地动是老天爷安排,你们不能怨恨,但怨恨没能将你们的亲人救出来的家族、怨恨身为族长却没能让你们的亲人活下来的曾祖父却还是可以的。”
王沄看着眼底全是惊赫和不可思议的两人,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我还查到一件事……”
王沄悠悠的:“三十四年前,年近九岁的王宁之是被人从倒塌的房屋之中挖出来的。”
她又看向王宁之:“地动时,你和你的生母在一起,一起被倒塌的房屋掩埋,你们俩在一个横梁之下……半日后被挖了出来,你幸运的活了下来,而她没有。”
王宁之眼中闪过恨意。
“当年地动之后,曾祖父让人做了详细的记录,我看了。”
“你是族长之子,就算生母仅仅只是个以色侍人的通房丫头,你们被发现、被救出的过程也写得很是详细。”
王宁之的眼底带着恨、带着怨、带着戾气和杀气,但唯独不见半点自卑。
王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微微一动——看来,还有自己不曾发现的东西。
她脑子里飞快的将刚刚看到的,问到的,与王宁之有关的资料过了一遍,嘴上也没停下:“你们被发现的早、求援的速度也很快,你们在横梁之下,也没有被掩埋严实……”
“这是你活下来的缘故,而你生母之所以没活下来,是因为她被横梁砸中……是为了护着你被砸中的,你甚至只受了点皮外伤。”
“我想,你肯定很伤心。”
“谁能不伤心呢?那个在危险来临之际、本能的只想护着自己的人死了啊!”
“生母亡故的你迅速成长起来。”
“也就躺了一天,你就跪到了曾祖父面前,请求曾祖父给你一份差事,一份安抚那些在地动之中失去了至亲之人的人的差事。”
王沄看着瞳孔再一次震惊的王宁之,悠悠的叹息一声:“于是,你与王乙、与云笺的母亲、与数百在地动中失去至亲,自己幸存的人有了交集。”
“之后的日子,你也与他们接触、往来、给予了他们很多帮助……王乙被选中习武,就是你在帮忙。”
“像他这样的,肯定很多。”
“三十四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你从这些人和他们的儿女后代之中挑选出心存怨恨又可用的人!”
“譬如王乙,譬如云笺,譬如……”
她故意顿了一下,而后忽然展颜而笑:“王木林!”
王宁之浑身一哆嗦,看王沄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知道为什么能把王木林给揪出来吗?”王沄甜甜一笑:“因为我啊,用了个最笨的办法!”
“我把当年地动的卷宗翻了出来,将当年在地动中失去至亲、至亲残了、废了的人撸了一遍……”
她朝着王宁之笑:“两百七十三人,其中有三十余人在你们这房当差,一百三十余人碌碌无为,不到八十余人在王家堡内有差事。”
“办法笨了点,但很有效。不费劲就能将所有疑是同党揪出来……”
“别人不知道,但曾祖父很满意,他决定将所有有关人员再彻查、审问,该杀的杀,该丢去矿山的丢去矿山。最后,看似无辜的也除族,赶出瑯琊,有生之年不得回来。”
王沄笑容之中带出些残忍:“总之,凡是有干系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放过!”
她看了崔卌一眼,崔卌将王宁之嘴里的帕取出,但王宁之并没有说话,而且谨慎的盯着王沄。
王沄乐了,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是不是没想到谋划了那么多年,自以为隐秘之极的事,会被我这个简单轻松就查出来了呀!”
王宁之依旧没说话,依旧盯着他。
“怕说错话,就干脆什么都不说……挺谨慎,值得表扬!”
王沄心情极好的夸了一句,下一句却又叹气:“可惜,晚了点!”
她一脸恨其不争的看着王宁之: “早之前怎么不知道谨慎行事呢?”
“你们若谨慎些,也不至于被守株待兔,逮个正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