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可爱、乖巧、出色到让所有人都黯淡失色的孩子!”
那些夸赞的话满是真诚,其中的嘲讽和冷意只有王迎璋自己才能感受到。
“你觉得自己会比不上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出生、什么时候才能出生的孩子?就因为他是男丁?”崔函之反问:“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我不是没自信,但我更相信人一旦偏心某人,就看不到别人的好。”王迎璋看着他:“譬如您的父亲,他就一心一意偏心王奕之,然后再也看不得别的儿女的好。”
这个时候还不忘挑拨!崔函之摇头,一脸无奈,想要说她两句却听到王福才提醒的声音:“主子,姑娘回来了,正和忍冬往乐然居来!”
崔琳来了?
崔函之微微一怔,她怎么来了?
王迎璋倒不是很意外,她微微挑眉,“看来,我为那么一点点小事就闹到您跟前,求您做主的事让我娘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
王迎璋这么一提醒,崔函之便也醒悟过来了,“他们把你娘叫来做什么?”
“让我娘收拾我啊!”王迎璋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如果她沉不住气,在您面前发作我,那就更好了!”
崔函之皱眉,“这又有什么说法?”
“为了外人训斥外孙女的女儿和一点点小事、就闹得女儿不能安宁的外孙女……”
王迎璋似笑非笑的看着崔函之:“总有个会让您不喜吧!”
“你是说……”崔函之深吸一口气:“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只要您不喜,与我或者我娘生分就够了啊!”
王迎璋笑得满脸嘲讽:“生分了、有了间隙,他们也就有了更多的机会挑拨,让我们之间愈行愈远。”
“我那奶娘林氏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的挑拨,让我相信我娘不喜欢我,她是崔安等人精心挑选了推荐给我娘的。”
“她一直做的做得挺好,至少……”
看着愣住的崔函之,王迎璋没接着往下说,笑笑,话音一转,道:“我想,这种事情,我娘身边的李嬷嬷或许更擅长!”
“别人或许包藏祸心,但是她……”
崔函之摇头:“你娘出生之后一直都是忍冬在照顾。”
“因为不放心旁人,她甚至都没有嫁人,这样的忠仆怎么可能包藏祸心呢?”
王迎璋微微一哂:可就是再这样的忠仆的精心侍候下,她娘崔琳被养的胆小怯懦、一无所长。
“你娘出嫁,她也不放心,跟着去了王家……”
于是,在她的精心照顾下,崔琳接二连三的怀孕,连二连三是流产,而崔函之对此却一无所知。
崔函之自己说着也觉得没有底气,最后无奈的笑:“从你娘出生到现在,她一直围着你娘转,你娘好她才能好,她没理由……我真想不出她对你娘不好的理由!”
“想不到就不想吧!”
王迎璋一脸的无所谓,看着因为她居然没有努力说服他面露诧异失望的崔函之,笑笑:“我没有证据,但人都来了,还怕抓不到马脚吗?”
“闹够了没有?”
恭敬的给崔函之问安见礼之后,崔琳将视线投向女儿,开口就这么一句。
“娘,我……”王迎璋眼角微红,眼眶中泛起湿意,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姿容清绝的崔琳。
对她来说,上次见到母亲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
崔琳气急败坏的斥责一声,她真没想到一直乖巧的仿佛不存在的女儿居然敢闯这么大的祸。
她小心的瞥了神情淡淡的崔函之一眼,怒斥:“你知不知道……”
崔琳噼噼啪啪就是一顿训斥,如连珠炮一般,根本不给王迎璋说话的机会。
听着她的斥责声,看着她那不饶人的架势,崔函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难看——
有王迎璋之前的话打底,对崔琳极有可能当着自己的面责骂王迎璋这件事情,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做好了忍耐的准备。但……
他真没想到崔琳居然不问来由、不分青红皂白就来。
她还记得自己是母亲吗?至于对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这般严苛和恶劣吗?
他咬着牙,强忍着气,看着崔琳大发雷霆。
他的视线如刀,崔琳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但想到过来的路上李嬷嬷说的那些,她就不敢停下来。
她宁愿让父亲认定她是个泼妇,也不能将女儿交给父亲处置。
她顶多也就是骂她一顿,但落到父亲手里……
她暗自打了个寒颤,斥责的话越发难听起来……
“够了!”
崔函之以为自己能忍住,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了,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这是你女儿不是仇人,你至于这样吗?”
崔琳被他吓得跳了起来,一个哆嗦之后,勉强鼓起勇气:“父亲,女儿……”
“一点点小事,至于这样呵斥孩子吗?”
崔函之怒道:“你但凡把刚才冲着她发火的这点能耐冲着王家那些人去,她也不会受那么多委屈,被逼无奈到如今这个地步!”
“父亲,我……”
“你什么?”崔函之打断她:“行了,这件事就这样了!”
“璋儿没做错什么,你回去处理那只狗,什么时候把郭秀秀母子连同那狗送走,什么时候接璋儿回去!”
“父亲,这……”
“就这么了!”崔函之一点都不想听她说。
当然,最主要的是没和王迎璋彻底沟通好之前,他也不知道能和崔琳说些什么。
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崔琳真的是满腹委屈,但心里却也松了一口气——父亲没有生气就好!
她不情不愿的应诺一声,红着眼眶转身离开,紧随其后是进门之后,一直没得机会出声的李嬷嬷。
王迎璋记忆中,对这位真没多少影响,她只记得母亲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深得母亲信任,更多的,早已模糊不清。
今日一见,才觉得她太不一样了。
无论是从衣着气质还是神态,她都不像是下人,怎么看都更像大户人家老太君,相貌看起来还有几分熟悉。
在花厅门口,她轻轻地拉了崔琳一下。
崔琳顿住脚步,她也停下,侧身看了看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弹的崔函之,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刻意的停留了那么几息。
确定崔函之不会再说话,才轻轻的捅了捅配合她停下来的崔琳,而后离开。
李嬷嬷的做派让王迎璋眼神暗了暗,但她的目光更多的还是投向了透着伤心的崔琳的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