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小卒看着地上的人,一动不动的,胸脯的起伏都细微的看不到了,昏暗环境里,潮湿的地面已经不知道是血迹还是水汽了。
小卒慌了,慌得拍着狱长“大人!大人!他这莫不知快不行了!”
狱长紧着将一脚就踢在地上的人身上,那人随着动作晃了晃身子,可就是没动静。
这时候的狱长才是粗鲁的撩开他的发,拍拍他还算是白净的脸蛋。
湿漉漉的发被你撩在了耳后,露出来一张卓越的面容,只是如今的那张脸没有血色,唇色苍白。
狱长见此又粗鲁的拍了拍。
萧逾白终于是睁开了眼,他看向狱长的眼中带着些许的冷意与杀意。
让狱长不禁一僵,随即那眼神顿时涣散下来,只剩下细微的呼吸。
“架起来”
狱长的一句话,萧逾白被兵卒一左一右粗鲁的架起来,身上捏不住几分肉,架着他的力道粗鲁,有些生疼,可这相比腹中的难受,要轻太多了。
“喂点水,别让他死了。”
萧逾白被人捏着嘴,灌入了几口水,身上的无力险些叫他跪在地上,却又倔强的撑着。
多余的水淌在自己的胸膛,大口大口喝着,水壶猛地被人拿走。
随之水壶落在了地上,萧逾白怔怔的看着,那一壶水渗入大牢的地砖。
“大人!宫里的大监问,押回来的那人还活着吗?!”
昏暗的牢笼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卒慌乱的声音,慌乱的脚步,慌乱的声音。
狱长略显了恼怒“怎么了?!”
“圣上说要召见钦犯”
这一句话响来,狱中的人瞥着脚下的奄奄一息的废人笑笑,笑的有些奸诈。
狱长一个手势,里头的兵卒动作起来,架着他的手,就要往外头走,出了门,终于是见到了外面的日头,在狱中潮湿环境里浸了一个月,被光照着骨头缝都是疼的。
里面的狱长出来,慌得变了脸,连忙给为首的宦官塞着银子,说自己姓甚名谁,是哪里的人,还希望这眼前的宦官多说几句好话,一边目光看向萧逾白这边,示意宦官,萧逾白身上的伤都是他弄的。
“知道了”那宦官很淡漠。
“谢谢公公!谢谢公公!”
狱长喜笑颜开。
背后是阴冷的地牢,被架起来的萧逾白狼狈的喘息着,听到狱长这讨好的笑声,嗓中嘶哑的发出一声“嗬”笑。
他被人带上车,又是一路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囚车停了下来。
下来时,萧逾白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看着长长的宫道,通往早朝的大殿,他站在这儿,应是要被带去大殿了。
这一别少说已经有了一年了,一年不长不短,却是苦苦撑着的,好像自己下一次就会被送到地狱。
日思夜想,想再见他一面,如今却不知道,再见的意义了。
萧逾白定定的看着,看了好一会儿,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低下身弯着腰猛烈的咳嗽几声,随即他避开兵卒拽他的手,说不出话,摆了摆手。
“我自己走....”
萧逾白的手脚带着沉重的镣铐,那镣铐丁棱哐啷的拖着地,他就这么一步步的朝着宫道走去。
“这就是那余孽?”身后的宫女小声问着,“容貌卓越,不乏气质,就是落魄到这样了,有些不值。”
萧逾白打量着,这里的人早就换了,皇城之中的人....
应当早就被遣散了,谁人会知道他萧逾白。
他听得到后头的人言语。
“可惜他再怎么都是余孽,按照陛下的霹雳手段,应该会千刀万剐了。”
萧逾白听着,看向了宫道的尽头。千刀万剐....也罢。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眼中的复杂情绪交融着,念着顾思绅这个名字,心头就发烫,一步步,可以更加有力的走下去。
这位从登基到灭了夷蛮不过花了两年时间的君主,百姓口中的战神,因为手段狠戾,被世人称为了暴君。
世人却不知,以前的顾思绅不是如此。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才变成了今日的模样啊....
风儿吹过,宫道两边的桂花簌簌落到地上。
大殿之中,高位上的人身着玄色的龙袍,一直是眉头紧蹙处理着列席两侧的大人递上来的奏折,要杀的杀,要治得治,又漫不经心听得了前线的战况,直到——
“陛下,您要带来的人,带来了。”
大监在耳侧一句话,他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化。
“他人如今在哪儿?”
“回禀陛下,在殿外。”
底下的大人们纷纷议论,区区一个余孽,朝堂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不需要重视他的,耽误不了什么事情,但如今众人瞧这位主的脸色,却像是感觉不太对。
高位上的人始终未开口,底下的群臣也都不敢出声了。
朝堂安静的有些死寂,直到高堂之上的人沉冷的声音响起。
“叫他进来。”
“是。”
殿门吱丫一声打开。
缕缕细碎的晨光砸在门缝中,洒在了冰冷的地砖上,争先恐后地铺开来,百官迟疑着没有回头,过了会儿,只听到远远有锁链叮当的声音,脚腕上的镣铐拖着地,一下下沉重地传来。
叮当、叮当-----的作响。
高位上,依旧是死寂般的沉默。
这位囚徒走得很吃力,一步接着一步踏上殿前的石阶,背上的伤不知道何时裂了开来,渗在囚衣上带着几分惨烈意味,朝堂的殿门背着光,看不清这位阶下囚的面容,只能看到凌乱长发垂下,还有一声声镣铐敲击地面的声音。
囚衣上带着斑驳血痕,盖不住身上的青紫淤痕,他渐渐走近,望着脚下的殿阶,嘴角轻笑,终于停下了脚步。
萧逾白觉眼前有些恍惚,弓着身子努力站稳,低低喘息着。
“多日未见啊。”许久高位上,熟悉的嗓音传来,好像带着几分哂笑意味。
萧逾白是沉默,没有抬起头来的打算。
身侧的几位官员看着萧逾白踏进大殿未先行礼,纷纷斥责一番“见到圣上!为何不跪!”
萧逾白沉默,耳侧有些听不清了,那九十五个长阶踏上来,他就已经没有力气了。
绛色的官员拄着手中笏板的大骂不敬,宦官见此想要上前摁着他,让他下跪,却不曾想,刚是摁着,那人就倒在了地上。
萧逾白闷哼一声,整个身子伏到下来。
倒在地上他看不到高位上的人收起了笑意。
他只知道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