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逾白盯着他穆江碧那双被喝住的，逐渐涣散又紧锁住的瞳孔，将一只手毫无征兆的摁在了他的脖颈，这一把捞回来，二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鼻尖厮磨之间，萧逾白闭上了眼，但这口中的语气，穆江碧听得出来，多是不饶人的。
“补偿你.....好啊....朕今日就补偿你。”
穆江碧慌了，此时二人虽说体型相当——
但萧逾白这模样是他头一次见到，他好像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不出所料，萧逾白的薄唇赴了上来，逐渐向下，厮磨耳鬓，到了脖颈，滚烫的气息晕出红晕。
穆江碧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不想推开。
屋子里的安神香悠悠侵入每一寸肌肤，氤氲的火苗如痴如梦一般映在人身上。
叫穆江碧没有想到的，是萧逾白一口直接咬在了他的脖颈，留下血痕，忍痛闷哼一身，穆江碧竟死死了抱住了眼前的人，任凭他猛地将自己压在榻上。
眼中的那份攻击性的魅惑，去不掉，甚至撩动着萧逾白的欲火。
“陛下...属狗的吗？”
萧逾白怔住了，这一口咬下来穆江碧没推开他，喉间一动，千思万想就如洪水一般，让他直接压制住了身下的人。
一夜缠绵，屋中凌乱，桌椅早就不再规制的位子，微风带动纱帘，榻上睡的安稳。
朦胧之中，萧逾白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眼尾绯红，还有满身吻痕的人儿，他心里并不痛快。
他想要的结果不是这样的，可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就算有万般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也爱恋这个模样的穆江碧，红扑扑的还未退去。
天色已经微明，留给萧逾白的时间不多了，他轻轻握着这人的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抚摸着。
将那人的手伏在自己的胸膛上。
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住.....”
他禁不住的上手抚着他熟睡的面颊，微微发烫，整个人乖了不少。
萧逾白看着眼前的人无限的爱意绵绵，恨不得将这个人直接塞进自己的心房里头。
可外面突然有了声音，又让他的眼中顿时没了暖意。
“陛下！该上朝了。”慕寒前来叫人，萧逾白的眼变得冷冽，变得轻蔑，变得好似不食人间。
起身挂上一身华服回眸之间，伏身轻轻吻着穆江碧的额，“奕辰，你若是学不会安分，那朕——便教你安分。”
这一句的还不如方才的对不住三字有温度，这一句话，冷的穆江碧身子发寒。
说罢，脚步声逐渐远去。
穆江碧知道身侧的人握着自己的手，能感受到萧逾白紧凑的心跳，能知道到身侧的人起身，能听到他说了什么话。
睁开眼后，一行清泪紧紧地毫无征兆的就落下来。
他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国破家亡，皆因他而起，自己真的想要刨出那颗心来将这个人扯出去，可他做不到，他心中的那个沈涣是他，子晗是他，质子爷也是他，到后来——
让他痛彻心扉，伤他遍体鳞伤的人还是他。
若是如此，穆江碧倒是想，要他一个人也就够了。
就他一个什么都不要，也都够了。
小林子在外头是听得到动静的，穆江碧早已是满身萧条，一身塾衣搭在身上，外头披着一件披衣，防着外头刺骨的风，他想透透气，想吹走自己身上的乏累。
他身上的乏累——不知何起，但就是提不起精神，拉开了偏侧的房门，外头的寒风刚掠过面庞，倒是好些。
外头阴凉，开了春，冰雪消融的时候是最冷的，扛过了，就已经快到了春季暖和的时候了。
踏出门来，一股寒气吹在身上。穆江碧冷，可觉得舒服。
还没走几步，就瞧见了眼前的小林子。
小林子跪在门口，膝下是一层厚厚的积雪，身上脑袋上已经飘了一层雪，他就这么跪着，穆江碧上前了，他也这么跪着。
穆江碧知道，他反常，太反常了，穆江碧上前想要搀他起来。
“小林子，起来，爷这里没规矩，不必跪着。”
小林子没叫他搀住，两只臂膀脱了穆江碧的手。
尽是恼怒委屈。
“爷！他萧逾白就是个凉薄之人，不可相伴！
爷！”
穆江碧终于知道为什么小林子这样的倔强了。他想要自己离开，穆江碧不说话，也没再去搀他，先是任由他说了。
“小林子求爷了，咱们将这些日子攒下的积蓄凑凑，一起出宫，天地之大，哪里没有您这一席之地！不必在这一人身上耗费心神啊！......”
小林子这些话，应是憋了好些时日了，昨儿晚上的事情，让他不能再憋下去了。
他知道自家的爷是死心眼的人，这些年没有念过谁，偏偏是这一个人，就算是变了身份也让爷变了样子，让爷变得不是爷，没了自己的洒脱，可自己恨他又能如何？看到爷这般憔悴，自己恨不得杀了他，只是自己这样做了又能如何？怕是爷心里会更苦。
小林子说话时的激动，惹得一向守规守矩的小林子都指着辽阔的天地，比划起来。
穆江碧眼中失神，他知道小林子说的没错，但还是不死心，他喜欢了那样久的人，那样信自己的人，冲着自己笑的那样明媚的人，仍是藏在自己心中。
望着天上的孤雁，他眼前好似仍是有沈涣温文尔雅模样，他仍是辩解，“他不是凉薄之人。”
语气淡，淡的很。
“他是！”小林子从未说过狠话，这二字，怕是对着穆江碧说过的，声音最为狠戾的话了。
这二字惹得穆江碧闭上了眼，小林子见此向前跪上几步，扯着穆江碧的衣袍。
“爷！他早不是沈涣了，他是萧逾白！是大萧皇子萧逾白，从第一次到了咱们冀国，他就是带着目的的！他不过就是在利用，爷！”
穆江碧知道，他知道。
只是心中不断地念叨，子晗啊子晗，我等你心软，我不信你的心没有温度，我不怪你。
我不会怪别人，我只怪我自己。
成王败寇罢了，是你如何？
冬日寒阳之下，那双紧闭的的眸子中挤出了几抹闪亮的光，算是睫毛挡着，才没有溢出来。
“他不是沈涣了！我们制定计划，搅他个天翻地覆！让大冀回来！”
穆江碧被小林子拽的晃动着身子，听着小林子这一番话，他猛地睁开了眼，眼神狠戾只道二字。
“混账！”
这二字，也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他在劝小林子，也在劝自己。
小院儿里的小林子顿时安静下来，低着头不敢看穆江碧的眸子，那双已经流出一行清泪的眼，这二字震的连院子里的鸟儿都不敢再叽叽喳喳叫着，气氛沉闷的窒息。
“你跟着我打仗，见过天下百姓饥不果腹，路有饿殍，见过血流成河马鞍裹尸！这天下好不易安定下来，若是开战，又要死多少人？”
小林子抬头看着穆江碧泪眼婆娑的眼，听这穆江碧喉中沙哑的，这席大义的话。
他不再提，松开了拉着衣袖的手终是安分下来。
“爷既然不想，小林子陪着公子。可公子不要熬坏了身子。为了他不....”
“你若是不愿待着，眼前觉得烦，我可以给你一些银子，另寻出路。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穆江碧不去看小林子，那双薄唇里说出来的话，淡的像是晚间的月。
小林子知道公子是在赶自己，他不敢劝了。他不想看着穆江碧这个样子，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上阵杀敌的将军，箭场取得头榜花酒的少年，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啊....
即使就一份主仆之情，他又怎的忍心。
“公子在哪里，小林子便陪到哪里，小林子不走。”小林子说话时早已涕泗横流，他知道公子死心眼，铁树开了花，就认了人。
穆江碧一人悠哉悠哉靠在小院儿的靠椅上头，悠哉悠哉的晃着，悠哉悠哉的没有劲头的眯了过去。
小林子在一旁给他盖上小被子，穆江碧都没醒过来，那人一动不动，若不是胸膛还在起起伏伏，光看面色，还真煞人的如同死人一般。
*
开了春儿，外头暖和起来，可穆江碧身上就还像是冰疙瘩似的，医师说他动了气血，伤了身子，他倒是不在乎，该喝酒，还是一坛一坛额灌，有时灌的自己都呛出血来，小林子抢酒壶不叫他喝，他也不听劝。
穆江碧在等，新年的烟火他没等到萧逾白来。年后自己闹腾了一番，请了名怜他倒是来的火急火燎地来了，那人心里是有自己的。
子晗啊.....我知道，你不甘人臣，你有你的难处，以往的...都不计较了，你对我是有情的，我知道。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答应了你，要与你一同过的，年年岁岁都陪着你的。
穆江碧终于在这月圆节时，多了一抹笑，小林子也看着主子的脸色好起来，也忙得张罗起来，小院儿不是很大，但喜庆得很，红绸花穗红灯笼，整个府邸亮亮堂堂红红火火的。
小林子在膳房里头叫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知道主子今儿高兴了，平日里他不补，今儿能吃多少就赶紧补补，把身子补回来。
这一切准备下来，都已经到了暮色。
夕阳斜下，穆江碧看着眼前的一大桌子菜，面色好看。
“主子！今儿月圆节！您还要吃什么，小林子这就去招呼。”
穆江碧此时面色好看，眼中也闪出来久违的光彩“嗯....”
他思索片刻，笑意绵绵，眼里亮晶晶的望着小林子“你再给我准备一碗长寿面，一碟桂花糕吧。”
小林子不解，他自然是不解，这事情，是顾思绅与沈涣，穆江碧与萧逾白他们二人知道。
但听主子的，他照办就是了。
等着桌子上该有的东西有了，穆江碧面色不难看出，他很满意，可他没动筷子，也没有向着小院儿里的伙计姑娘们说什么贺词，一切就像是故意准备。
穆江碧再扫一眼桌上的长寿面，回眸，向着小林子吩咐“今夜，请陛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