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杀了人,可看着那老太监提壶下肚,酒壶被摔在地上。
萧逾白心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负罪感。
老先生看着这孩子的面容,轻轻地但一字一句咬字,“你若不杀了他,他会杀了你。你心怀菩萨心肠,又有谁来可怜了你?”
道理他都懂,但见不得这番景象。
他仪态悠然,方雅端正,但只有老先生知道,萧逾白心中方寸大乱,他的心软与怯懦,从小到大,回到大萧,也被诸位皇兄嫔妃压在脚底,是真的吃了不少的苦,他多希望,自己就停在沈涣的时候,就停在学堂里,就在顾家,就在十五岁之前,但事实不可更改,好不易才有了翻身的机会,先生要让他懂得,利刃如何用。
穆江碧看着大监灌尽一壶酒,大监将酒壶抛在地上,酒壶的瓷片散落一地才缓缓起身,嘴角一抹冷笑,俯视着眼下狼狈不堪的人。
“行了本王放你走”
可那人没出几步,便昏昏沉沉的睡在了地上,回首之间还瞪着萧逾白的方向,才死死的,沉沉的睡了过去。
穆江碧注意到了身侧的萧逾白,他一向谦谦公子的模样。
此时好像眼中有了几分涣散。
“吓到了?”
萧逾白不言不语,摇摇头。
他不是被吓倒了,他是觉,天下斗争害死的人太多了,害死的无辜的人太多了。
*
出了天牢,晨曦已经偷偷藏在了半山腰,萧逾白眼前尽是军士死士的尸体,茫茫白雪之中鲜血染红一片又一片,好似是寒冬腊月盛开的红梅。
时下大冀国事紧张,穆江碧知道他待在这里不安全,只能与故人离别,将他送出京城。
二人策马相伴到了郊外,郊外的白雪不沾血迹,干净的很,马蹄下的雪被踩得嗝嗝直响。
挂在二人身后的衣袍布着一层薄雪,穆江碧望着一旁的萧逾白,那人雪白的斗篷遮着小脑袋,发髻还有披在后背的发都被裹在披风里头,将他完美的脸庞都漏了出来。
萧逾白策马与自己靠近了些,穆江碧不禁想,雪中有佳人,娇容绝凡尘,难怪这人收了自己啊。
他的长相有几分柔美,但眉间英武俊俏,睫毛才风雪之中不断颤抖着,像是振翅的蝴蝶一般,看起来好看的紧,再近些,连同穆江碧的心都随着它呼扇起来。
可突然地,一路不说话的美人,竟直接接连着几脚都踹在他腿上,对着呵斥起来,将穆江碧拉出了如痴如画的景儿。“你行事如此鲁莽!就不怕...不怕,不怕!回不来啊!”
穆江碧揉着自己铁甲之下的腿,不气反倒是乐起来了,“你会打人啊?”
“.......”萧逾白白他一眼,不知他在乐什么,就有听到他傻傻喊着。
“从小在学堂,我还以为你不会动手呢。”
“又贫”
穆江碧倒是想跟他亲近,但天寒地冻地,也不好做什么,只能过嘴瘾,“好了!小爷答应过你,要护你周全。也这不也是做到了吗?”
萧逾白瘪嘴,真是拿他没办法了。“大冀动荡,我能回了大萧,那你呢?跟我走?”
穆江碧知道,他不能,且不说他自己就是热血报国的男儿。就算是到了大萧,大萧不会容他这个提着大萧将士脑袋的大将军共处。
只当是将萧逾白的关心记在心里,婉拒一番“谢质子爷的好意,我父母大仇未报,等我夺了狗皇帝的脑袋。”
穆江碧说时壮志,萧逾白也不想叫他紧张,开着玩笑,“这么大的口气,好像七王爷已经做了皇帝一样。”
但玩笑过后,萧逾白收起了方才欢快的语调,反倒叹息,“夺位之路凶险。”
穆江碧看得到萧逾白的愁容,心中乐开了花,嘴皮子又开始贫,“你可是关心我?”
“算是。”
算是,那就是——是,他知道自家的小古板啊,不会表露心迹,是他从小到大都清楚的。
郊外这处地方,满是桃花树,桃花盛开时,满山的桃花,甚是好看。
可这会儿的山上虽说是没有满山的桃花,但有不少的冬青,瞧着雪下绿油油的,这是冬日里少有的颜色了,看着让人舒服。
萧逾白看着景儿,穆江碧看着他,但没过一会儿,穆江碧觉得脸上暖洋洋的,才注意到,时候不早了,太阳都已经挂出来了。
“质子爷,别看了,再赏雪啊,可就不好回去了。”
萧逾白望着山头的太阳,点点头,眼中闪着阳光散射的光芒,问了一句“回去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有朝一日,我登上了大萧王位....你我之间,可会兵戎相向昂?”
“子晗放心,小爷不会与你为敌。”
听着子晗二字萧逾白好像雨鞋躲闪,但说不出他为何躲闪。
只是将怀里的一幅卷轴塞进了他的怀里,嘀咕“莫要叫我子晗。”
这一句过后,萧逾白那如画儿一般的背影,随着一行人马,就消失在了郊野。
穆江碧觉得,他是羞了。
策马山头追赶着。
“等爷做了大冀的皇帝,大萧永无战乱之苦!”
那声音回荡在山谷,回荡在郊野,回荡在每一个生灵耳中。
萧逾白没有回应,他听得到,但他并未给任何回应,甚至...连回首也没有。
*
大冀国运七十三年,是一个夏季的雨季,七王爷逼宫造反,陛下年迈不堪受辱,焚火而亡。
一时间四皇子赶入京师,与七王爷争夺权位,满城腥风血雨。
金銮殿之上,穆江吟长枪在手,“我的七弟啊,居然骗了我这么久.....”
龙椅就在眼前,穆江碧手握长刀,眼中凌冽闪着穆江吟长枪折射的寒光“若不是如此,我怎么活下来?”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人心惶惶,定心就在此刻。
如此紧张,小林子身挂铁甲,策马前来,马踏之下溅起阵阵水洼,好似情形着急,还未到了九五龙雕殿阶下,就急停了马,报上“王爷!七王爷的兵马撤回了!我们被包围了!”
这一阵话传进了穆江碧的耳朵里头,惊的手中的剑柄哐当落在了地上。
穆江吟顿时神气起来,摸着自己的一杆长枪,笔直指向穆江碧的胸膛。
口中哈哈两声讥笑,而后狂言,“七爷....刀都握不住了?”
穆江碧看着八方大门围上来的兵甲队伍,个个儿手握长枪,士气威武。
顿时肩上伤口刺痛,膝下一软,后退一步。
穆江吟借机长枪逼上脖颈,“你到底是在温柔乡里带了太久了,竟然忘了军法计谋是什么了....
想忤逆造反?枉我当初救了你!
这政治计策玩儿明白了?还妄想称王,手段怕是嫩了点。”
穆江碧知道不到混乱最后一刻,穆江吟不会杀他,穆江吟手段谨慎,自会留下他的小命,乱政之时,也好用他的小命警示众人。
穆江碧倒是不怕他这脖颈上的一杆长枪,嗓中呵呵笑着“四哥,这就结束了?”
“你若是没玩儿够,四哥陪你”
说罢,穆江碧摆摆手,叫来身后拔刀级军士“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如此交代着上前一步伏在穆江碧耳侧轻声细语“成了废人的话,顾公子就莫张狂了,这天下人都知道顾家勾结大萧叛国抄家,你的罪名,杀十个都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