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江碧调整好了萧逾白的动作,就放了手,不敢与他太过亲近,也怕他嫌了自己。
四石的弓拉着费劲,萧逾白的腰都有些酸,才放了弦上的箭。
羽箭崩出弦的一刹,身侧那人好似都雀跃起来喊一声“中!”
这一箭飞去萧逾白耳边嗡鸣,脑袋紧张的有些发了懵。
“中...中了吗?”
他眼中未寻到羽箭,穆江碧便早就指着对面箭靶旁的伙计。
“看那!”
萧逾白扫眼过去,自己竟是一箭射到了人家的发冠里,一时间惊的自己合不拢嘴。
萧逾白第一反应要道歉,他从小便没人护着,什么时候都规规矩矩地。
他刚要说对不住,一旁的穆江碧却拍着他的肩头,爽朗的喊着。
“还不快谢谢公子的不杀之恩!”穆江碧与他不同,小时顾家护着他,长大后他便又家中自带的勇气。
这也许就是他二人的不同。
*
晚间一轮圆月挂起,像一盏挂在天边的明灯,高悬在天幕之上。
二人在箭舍高高的亭台对酒赏月,萧逾白双手趴在栏杆上,望着大萧的方向,穆江碧便觉他应是想家了。
沉思片刻,提着桌上的一壶酒,趁着萧逾白看的正入迷,揽着他那水蛇般的腰儿紧紧向上一拔,连带着整个人都携在穆江碧的臂腕里被携出去。
萧逾白一惊,瞪大了眼,有些怕。
可看到那人撒满月光的面容,还有眼中的坚毅,又放了心,跟着穆江碧的步子大胆地踏了出去。
随之二人同步,一踏院中的擂鼓,二踏对面的亭台,再尔房檐借力,落在了最高的楼顶房梁之上。
在此处看着,月亮带着杏儿一般的黄,还能望到远处湖中倒影的月。
“今日是大萧的月圆节,此处可俯瞰全城盛景特邀质子爷一同观赏”说罢穆江碧坐在这高楼之上,一手搭在膝上显得整个人都有一副心旷神怡的样子。
可做的事倒是叫人觉得,有心。
穆江碧觉他萧逾白望的是大萧。可萧逾白自己知道自己望的,是顾家.....不过那里与大萧一样都向南罢了。
望着天边明月,满城灯火,还有那湖水中顺流而下,满载心愿的花灯
萧逾白心中惬意,“如此盛景,确实迷人。”
萧逾白这句话一过喉,夜空之间顿时有了烟火。
映入他的眼就如是漫天星辰。
“逾白,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这四字在耳边响彻,眼前摆着一碗伙计偷偷送上来的的长寿面,那碗面被穆江碧捧在碗里还冒着热气。
那人这四字说出口轻,可萧逾白顿时哽咽在喉。
他是顾思绅。
当年顾思绅生辰,但自己从未提过,顾思绅便问过他.....问他何时生辰,沈涣从小无父无母,哪里知道自己的生辰,顾家众人环绕在身周,热闹得很,他不想扫兴们也不想显得心酸,才随口撒了谎编了一个“沈涣的生辰在月圆节。”
顾思绅到现在都记得,可二人现在又能如何?
耳边烟火轰鸣,萧逾白看着眼前的“故人”摇身一变成了王爷,更加不敢表明心意,就让当年的情谊,埋在心里,也好。
看着身侧的人接过长寿面一时有些失神,穆江碧双手撑着身下的房瓦凑近了些,看着他一个人沉思想要开玩笑逗逗他“怎么?你这是?被小爷感动到了?”
穆江碧凑近,声音刚响起,身边的人侧过了头颅,眼中框起了豆大的泪滴打着转。
穆江碧看他这般才慌了,像是个不小心欺负了女孩子的男娃娃似的,毛手毛脚起了身焦急安慰着身侧的人儿“喂喂喂——你不会是要哭了吧.....”
萧逾白只觉得是,自己的情绪不争气。
时隔多年,自己在宫中受气都不曾觉得委屈,看到这一碗面,竟然感动的稀哩哗啦,有些丢人。
这两滴泪当真是掉了,落在了衣衫上渗了进去,他笑颜,微微望着眼前的人,他背后的月,像是他发光一般,让他挪不开眼,虽然说此时的穆江碧毛手毛脚,但萧逾白打心底觉得这人可爱,这人自己喜欢,这人也记着自己。
他眨巴眨巴眼,对面前的人道一声谢“谢王爷挂念。”
穆江碧与当年的承诺相同,“若是你愿意,以后年年岁岁,小爷都陪着你。”
这爽朗的声音与当年相同,萧逾白无声笑笑,将眼中朦胧的泪痕撇去。
一切看着那般岁月静好,可也就在萧逾白眼前不再朦胧之时,眼前一道寒光盘旋闪过,一支羽箭直直的冲过来——朝着穆江碧冲过来。
萧逾白顾不得手中那碗面,也顾不得自己到底是在房梁上,更顾不得自己受伤,他心底一凉,本能地将眼前的人推向了一遍,挡在他的身前。
千钧一发,瓷碗顺着屋檐翻转滚落,掉到了地上砰地一声碎成了渣子,那一根扯不断的长寿面已经被分成了好几节,连着汤水荷包蛋都洒在了地上。
穆江碧看到了萧逾白伴着身后的月,真整个人身周都散着光,他挡在自己面前,听到了那羽箭入体的嗤声,穆江碧看着他嘴角的鲜血,甚至浑身都感受到了他的痛楚,那痛楚惹得萧逾白好看的眉头一皱。
穆江碧来不及去拉住他,萧逾白如失去了翅膀的雀儿,脚下不稳,霎时间从高楼的檐上坠了下去。
“子晗!”穆江碧想要伸出手去拉住他急坠的身子,可怎么也来不及。
这久违的二字响彻在萧逾白的耳中,惹得他嘴角有了一抹笑意,才闭上了眼。
穆江碧心中一横,飞跃而出,坠落之间死死扯住那人的手,将他环在怀里,与他一起坠下了高楼。
穆江碧护的也紧,两个人打了两个滚儿,跌在了楼底下的软草上,才让萧逾白少受了些苦。
怀里的人除了口中的血水流下来,还有眉心的苦楚,甚至已经没了动静,失神之间穆江碧将人横抱起,恍恍惚惚就进了马车,急匆匆吩咐小林子“快!去妙手堂!找乾三!”
一路上那人就如喘不过气,无意识地挣扎之间浑身都是虚汗,以往萧逾白在月光之下,白皙的脸泛起光亮,还真是眉是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点而朱,可现在这面色入纸,唇若枯草,整个人的肺腑就像是漏气的气球一般,只会向外吐着细微的气息。
在穆江碧的怀里不住的颤抖,像是秋日里欲将落下的桂花儿。
穆江碧看他的模样心疼的止不住眼中的泪,他娘的!这到底是哪个孙子!
*
这头刺杀的事情办妥了,四王爷府上就有了不小的的动静。
外头一身黑衣的死士一路飞檐走壁匆匆赶来,回来复命。
“王爷,请王爷恕罪!此次行动伤及邻国质子!怕....怕是...牵连颇多。”
四王爷本想着杀了穆江碧这狼崽子,没想到竟成了这样的结果。
听罢来人的消息,便大怒,气得将桌案上的茶水书卷,笔墨全都一臂扫挡下去,噼里啪啦乒乒乓乓的声儿响了许久,他才掀了桌揪起眼前人的领口怒目圆睁废物!一群废物!让你们做什么能做得好!”
四王爷心中盘算着的东西这一时间什么都没了,还惹出了更大的乱子,叹息之间,细细想着,天儿这是怎么了?穆江碧还真的杀不得了?
*
乾三是妙手堂老爷子的第三子,虽说年纪轻,可传承了妙手堂老爷子的好医术,还被人敬称乾三爷。
妙手堂此时已经关上了门,里头的乾三正给百草园里的草药浇今日最后一遍水,不曾想外头的人抱着怀里的人,一脚就踹开了他妙手堂的大门。
听着“砰哃”一声连门带栓铺在地上,被门外的人踩在脚下。
里头的乾三听着动静就知道是祖宗来了。
起身回头就指着人骂骂咧咧发了牢骚。
“七爷!你又踹我门!”
乾三是实在是看着穆江碧那张脸,急的冒汗的模样,才甩袖少说了几句。
穆江碧不听他讲话,将浑身是血的人儿抱进了妙手堂里的榻上。
声音颤抖得问着“能不能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