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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江碧前脚刚走,老先生进来就端来了一碗醒酒汤。
“爷,这酒后易迷人心智,爷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榻上的人睁开了眼,虽说面色红润,但整个人没有一点醉酒的模样。
方才迷迷糊糊,说着知音话的模样,在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先生放心,逾白有分寸。”
老先生将这碗醒酒汤递在他手中,拄着拐杖缓缓坐在一旁的软椅上。
“你要知道,你来冀国是为何。”
萧逾白知道,是他自己的请命,他怎敢忘记。
萧逾白将手中的醒酒汤一饮而尽,撂下瓷碗,叹道“逾白知道,此时唯有这样,才能叫他放松警惕。”
那孩子的眼中有些失神,老先生看得到,但暗光之下不好看清楚,他又起身将房中的灯火点亮。
屋中被灯油中几簇小小的火苗染亮,窗上的影儿深了,等到放中渐明,老人才从嗓中挤出几声呵呵笑声“爷长大了,长大咯”
老人佝偻着腰再次坐下,感叹“当年啊,老夫还觉逾白胆小怯弱,不成大事,今日看来,老夫老了。”
萧逾白不言不语,回想起当年,自己怯弱,遇到几匹狼自己就已经被吓晕过去,醒过来就被老先生带到了故国的大殿之中,说是去见自己的父亲。
高台之上一身明黄,那人说他是自己的父皇,可陌生的很,那人不笑,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好像自己就只是政权的工具。
十五岁的他脑海中想的是父慈子孝,膝下欢快的样子。
可看到“父亲”的那一刻没有,甚至是无缘无故就打了他三十大板。
这三十大板打在他身上,先生跪地声声劝着台上的人,可无济于事。
一次次的疼痛叠加起来可高台上的人可打的他都要吐了血,他一个学堂书生,心中顿时生出了倔强的劲儿,恶狠狠的盯着台上的人。
“我没做错!你凭什么打我!”
那人冷声“因为你的母亲!你身为质子!不入大冀皇城为质,被你的母亲将你藏匿大冀,害大萧战乱十年!因为你母亲害了你!”
他此刻才明白——他一直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原是自己小没有记得罢了。老先生说他的母亲是被贬入雪宫的黎妃,自己是不受宠的皇子,所以才被挑为质子,可母亲护子心切,给五岁的他改了名换了姓,抛在了异国他乡。
而先生自己,是一位大冀的一位小官,是黎妃的父亲。
即便是回到故国,萧逾白也仍旧念着的是在大萧的日子,在顾家的日子。
大萧,好似一个冰窟,只是自己的责任。
灯火葳蕤,老先生看着孩子眼中泪眼婆娑,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口中噎唔,“当年没有办法,大冀发现了当年的事,已经叫着皇城中的人一路追捕,我们唯有回到大萧,才有活路。”
萧逾白知道这皇城之中处处眼线,只是咬牙道“那也不是牺牲顾家的理由!”
“这样的把柄被握,你想看到,冀国五十万大军攻进大萧?”
老人说的苍劲,不加力气与音调,都撼动了萧逾白的心。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老先生拍着孩子的臂膀,将桌案上的瓷碗收回,吹灭了这屋中的灯火,悠悠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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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江碧出了质子爷的府邸,一路到了花楼,看着这花楼如以前一样,红菱飘扬,灯火通明,不知怎的满脑子就已经是萧逾白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眼。
与往常一样,他给老妈妈扔下两锭银子,就上了自己包的顶楼。
心中难耐的喊着沈涣.....
可身下不过只有一叠整整齐齐的被子,丝毫没有人气儿。
“嬷嬷!进来!”
外头的年轻婀娜的嬷嬷听了声赶紧进来,妖媚的声儿就问起来“爷有什么吩咐啊?”
“给爷拿几壶好酒,请几个上好的姑娘过来,记在四王爷账上。”
“爷稍等~”
那嬷嬷办事利落,看着穆江碧进门似醉非醉的模样,就已经叫姑娘们静静侯着。
现在倒真的排上了用场。
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妙步上前,围着穆江碧坐了下来,拼着酒量。
穆江碧挑着一位还算是清纯的姑娘,一把将她捞在床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名叫....云浅”
“今晚,你叫子晗,可好?”
这几句简单的话下来,其他几个姑娘也不干坐着,早已出了房门,只留房内的一个“子晗”姑娘被眼前如狼似虎的人压在身下。
看着眼前的姑娘,口中喊着子晗二字,恍惚之间穆江碧眸子前全都是沈涣的声音,全都是萧逾白醉酒面色绯红的模样。
他喉间一动声音有沙哑“子晗....”
这一声下来,身下的姑娘揽住了他的脖颈。
房中烟火氤氲是迷情香的阵阵雾气,穆江碧与她再凑近了些,险些就叫着花楼里的姑娘绑上了一起眼前的荣华富贵。
双唇还未来得及触碰,穆江碧面前竟已不再是萧逾白的模样,是一张穆江碧想要推开的面庞。
他本是涣散的眼霎时间变得明亮,甚至是惊恐。
就这一刻,房门外的嬷嬷就听得屋内喊着“滚!”
随之这房门“砰”一声被打开,云浅姑娘衣衫整齐,一丝不苟的从这里头出来,还受了这里嬷嬷的眼色。
穆江碧不明白,多少年了,自己为什么——就忘不掉他,还真的想他了。
在这之后京城的人啊,都知道,平日里不经常入宫的七王爷穆江碧,经常带着一捆桂花糕,带着一壶好酒往宫里去,世人本猜是去找他四哥饮酒作乐,却不曾想啊,竟是带着这桂花糕,桂花酿去了质子爷的小院子!
连同着外头卖桂花糕的小贩儿都搬着摊子到了四王爷的府邸门前,。
这一来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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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爷的府邸要比穆江碧的府邸阔绰的多,府邸的大监小厮都是他四王爷的眼睛。
这不,今早这外头的老太监有了消息就进了门,给四爷报信。
“王爷!您预料的不错,陛下为了巩固权位,将图腾尽毁,现在剩下的,就只有....”那老太监左右张望着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就只有七王爷哪里拓印下来的图腾了。”
四王爷在靠椅上撑着脑袋思索片刻“朝堂与江湖多年不合,当年靠着麒麟珏图腾才有了太平....父皇还真是糊涂,七弟是个聪明人。”
四王爷说罢笑笑悠然问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这....王爷!近来七王爷与那质子爷走的极为亲近,好像——不似个正常关系。”
“不似正常关系?”
这一说来,倒是让这心如城府的四王爷有了盘算。
穆江碧,四哥养了你这么久.....
倒不如....
给四哥当个垫脚石吧...
他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苟的笑意,春日里明明初雪融化,令人明媚,可他小的却叫人有了一股子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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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天气好,穆江碧是个练家子,跟着萧逾白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策马了。
便一路塔塔策马而来,萧逾白一人在质子软禁的小院里无聊,每日就等着穆江碧前来解闷。
以往都是在亭中等着穆江碧翻墙而入,提酒前来,今日竟听到了外头马儿斯斯的鸣声,亭中静坐的的萧逾白坐不住了,开了大门。
一身白衣,晨阳洒金,显得他满身光华。
刚踏出落漆的大门,就见眼前青年一身红衣,这红红的张扬,红的放荡不羁,在马儿身上更显得狂野。
穆江碧见此也欣喜的紧,伸出手来邀他。
“上来!”
这一声吆喝,萧逾白已经有好些年未有听到了。
恍惚之间还可看到当年顾思绅爽朗的笑颜。
萧逾白犹犹豫豫,伸出了手,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与顾思绅伸手,还是眼前的穆江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