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也没想到真的有人可以斩碎自己的领域,但是她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怨气吞噬,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谢宁宁还有些呼吸不上来,她飞快将头上的发饰拔了出来,松散的发髻完全散了开披在身后。
在霜烬提剑和小女孩缠斗在一起时,谢宁宁将发簪迅速往手臂上一划。
血珠顺着发簪的尖头往下滴落在雪中,为纯白的雪地增添了些其他的颜色。
谢宁宁的神智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眼见霜烬和小女孩势均力敌,谢宁宁吸一口气,她抬手比了个剑诀。
“成玉,剑来!”谢宁宁话音一落,被留在湖底的成玉剑身翕动,破冰而出稳稳落在谢宁宁手上。
谢宁宁往前走了几步加入战局,霜烬和她有练剑的默契,也因此配合着用霜烬教她的剑法将小女孩节节逼退。
“霜烬,把她打倒她是不是可以恢复原样了?”谢宁宁开口问道,她实在不忍心将因这样的怨而生的小女孩给抹杀掉。
霜烬轻微地摇摇头,用剑尖给谢宁宁指了指小女孩额头上突然浮现出的红色圆点印记,“不会了,她已经彻底被怨气反噬成为了怨气的载体。而且她已经被天地规则发现了。”
“什么叫被天地规则发现了?”谢宁宁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也是她第一次问关于天地规则的事。
“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有因果,受天地规则的限制。尤其是修炼者,因从天地之间获取利益,所以被天地规则约束也更深。”霜烬欲言又止,只接着小女孩的问题继续开口。
“她和梧桐乡的因果已了,没有新的因果产生。可是因为她们的怨气一直没有消散,这些怨气反噬了她,让她成为了现在完全失控的样子,甚至牵扯到了未参与因果之人进去,违背了天地规则的因果律,所以会被天地规则抹杀。”
谢宁宁握着成玉剑的手一顿,“凭什么,这样的怨气不对吗?为什么要被天地规则抹杀掉。”
“这样的怨气是被允许存在的,可是现在的这股怨气已经超过了她本身的因果,甚至已经催化到不止复仇还要牵连到没参与此事的你了。”霜烬神色严肃。
“怨气这种东西滋生于天地,寄托于人之七情六欲。若是修炼者之间的因果天地规则可能不会插手,可是这是怨气与你的因果。”霜烬看着因为怨气越来越癫狂的小女孩,自己也生了恻隐之心。
谢宁宁挥剑斩开面前的黑雾,脸上从开口问时的迷茫转变成了坚定的神色,“不对,霜烬,你有一点说错了。”
“我并不是没有参与这场因果,我见证了这些,我便算听到了她们的声音得到了因。更何况,其实我本身就是这湖底的累累白骨,不对吗?”谢宁宁的语速飞快,霜烬听着她的话一时有些感慨。
“我只是比湖底下的她们稍微多了一点幸运,梧桐乡内的悲剧远远不止发生在梧桐乡,我是梧桐乡之外的她们,而像这样的我在梧桐乡之外也有千千万万个。”谢宁宁又挥一剑,成玉的剑刃甚至因为越阶挑战小女孩多了几个缺口。
“所以我本身就在这场因果之中,这场因果笼罩在这个世界之上,而不仅仅局限在梧桐乡。”谢宁宁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这个因果不该被天地规则抹杀,而该被天地规则正视。霜烬,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他可是霜烬,曾经一剑斩开山河分界一剑劈开日月重光,谢宁宁本以为霜烬这么爱说故事的人只是在夸大自己的能力,可刚刚的那流光瞬华一剑,谢宁宁发现他所言非虚。
霜烬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可他发现谢宁宁的观点很对,甚至可以说把他心中那一点遗憾给说出来了。
确实,来自女子们的这样的怨念不该被天地规则否定抹杀,而是应该让天地规则重视这一切,祂怎么可以漠视苍生苦难,祂可是天地规则。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不被天地规则抹杀。”霜烬也对要做的事情逐渐清晰,“那就是抢在天地规则之前由我们杀了她,但是宁宁,如果这样做的话,你会背负上这一切的因果……”
“那就让我背上这些因果,再替她们诘问天地为何不肯放过。”谢宁宁双手握上了剑,脸上勾起了一分笑意。
这般张狂的性子,霜烬低头笑着叹了口气,像是将他指给谢宁宁的那位故人。
霜烬身形一动,磅礴的剑气裹挟着寒霜将小女孩冻在原地。他从后揽着谢宁宁,将手里的本体剑替换掉了成玉,成玉回到空间后便泡进了灵泉里。
“宁宁,握住霜烬、握住我。”霜烬的下巴抵在谢宁宁的头上,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谢宁宁的手握住了霜烬的剑柄,寒意从手指传入,她又是清醒了许多。
“接着,用镜花水月,斩断这一切。”霜烬浑身散发出白光,下一刻他化作白色流光沉入了霜烬剑身。
霜烬的剑身散发出若有若无温和的白光,谢宁宁呼吸一凛,看着被冻在原地的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下一刻,明月高悬,涟漪泛起,镜花水月所过之地,寒霜皆至。
小女孩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谢宁宁,被黑色占据的瞳孔也恢复清明,她倒下的身躯被谢宁宁抱在怀里,什么都记不得了,只好奇地看着谢宁宁问道,“姐姐,你是谁啊?”
“我是谢宁宁,是承接了你的因,要还给你们一个果的人。”谢宁宁摸着她的脸颊,眼中已经有了泪花。
“我能为你取个名字吗?”在谢宁宁的世界里,取下名字就意味着要对她负责,为无数个还没见到太阳就被溺死的无名无姓之女子负责。
小女孩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谢宁宁看了看皑皑的雪与连片的冰面,想起她原身是条小鱼,“你的名字便唤做——问渔。”
问渔开心地笑了笑,她往谢宁宁怀里钻了钻,好似在她身上汲取温暖,“我想起来发生什么了,谢谢你。其实我早就察觉到我要被怨气吞噬了,所以我早就决意赴死了。”
“我一直在等待着有一个人闯入这里,能听完我讲述梧桐乡的故事,然后铭记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好。只是没想到最后差点连累了你。”小女孩有些歉意地开口,她浑身都变得透明了起来。
谢宁宁的眼泪穿过她的身体砸入地面,谢宁宁只能紧紧抱住她,“辛苦你了,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问渔。”
问渔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笨拙地安慰着她,“宁宁,你说的那些话我也都听到了。谢谢你认可这场复仇,谢谢你愿意让天地规则无法抹杀掉我们正视这些。”
“我要消失了,宁宁。这场因果无需你来背负,你只要记得这一切就好。命定之人,我总算等到你了。”问渔的唇角缓缓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随后便化作风雪从谢宁宁怀里消失了。
谢宁宁跪坐在原地,看着愈发大的风雪有些恍惚。
大雪掩埋了梧桐乡存在的证明,可是这种罪孽,大雪也无法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