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孩子年纪不大，但这婚事已定下十几年，知根知底，早些成亲也好。”徐国公府，徐夫人忍不住有些羡慕，“若是顺利，说不得妹妹明年就能抱孙子孙女了！”
说话时，她的目光忍不住射向旁边的儿子徐承佑。
徐承佑品着茶，没说话。
见此，还是徐夫人先按耐不住道：“承佑，你可比你扶玉表弟大了四岁。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扶玉都要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早做打算了？”不等徐承佑回答，徐夫人已经急急道，“之前，我与你父亲要为你定亲，你说要以事业为重，暂时不考虑婚事。可如今你都二十二了，官也做到三品了，该考虑成家了吧？”
说起此事，徐夫人就焦虑。
徐承佑是她与丈夫的独子，从小就极有主见，优秀是优秀，但在徐夫人看来，成家立业并不冲突，偏偏每次提到此事，徐承佑就找借口推脱。
旁人都只羡慕他们生了个好儿子，能得此子，徐国公府定能再辉煌三代。但外人不知道徐夫人的苦，徐家自来子嗣单薄，徐承佑是独子，便该承担起传承家族的责任。
“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像什么样子？”徐夫人直接道，“正好趁着你表弟成婚，娘所幸也帮你相看一门亲事……”
“不用了。”
说到亲事，徐承佑终于开了口，“此事，母亲便不要操心了。”他放下茶盏，语气不疾不徐。
“你难道还不想成亲，还要拖下去不成？！”闻言，徐夫人立时柳眉倒竖，“我告诉你，这次你不娶也得娶，容不得你再胡闹了！”
“谁说我不成亲了？”徐承佑垂眸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喜帖，燕扶玉与路迢迢两个名字并立，他伸出手，拇指在燕扶玉三个字上摩挲了几下，眸光暗沉，“母亲放心，儿子定会娶一个您最满意喜欢的儿媳妇回来。”
“你都不相看，我哪里来的儿媳妇？”徐夫人微怒。怒过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难道说，你……”
“母亲想的没错，儿子已有了心仪的姑娘。”不用徐夫人问，徐承佑已经勾唇笑道，“那是个极好的姑娘，您定然会喜欢的。”
“你没骗我？”徐夫人高兴之余，又有点怀疑，“你不会是随意找的借口搪塞我和你爹吧？若你真有了心仪的姑娘，那还等什么？你快告诉为娘是哪家姑娘，我和你爹这就去请媒人去提亲！”
修长的手指在喜帖上点了点，恰好点在了路迢迢三个字上，动作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不经意。
“儿子何曾骗过您与父亲？至于提亲，”徐承佑唇角笑意更深，“不急，我总要她心甘情愿才行。”
“……你的意思是，那姑娘不喜欢你？”闻言，徐夫人有些惊讶。倒不是徐夫人自卖自夸，但事实就是，光是京城，倾心自己儿子的姑娘就不知道有多少。
“她会喜欢的。”
徐承佑淡淡的道。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莫名有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若她就是不喜欢你呢？”徐夫人忍不住道，虽然她儿子不差，但不代表天下间所有女子都会喜欢，“你不会逼人家姑娘吧？”
不等徐承佑回答，徐夫人忙补充道：“徐承佑，我告诉你啊，我们徐家可不兴强取豪夺。你是朝廷命官，可不能知法犯法。”
“母亲不用担心，我说了，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徐承佑笑了笑，语气温柔至极。
“你知道便好。”
徐夫人闻言，总算去了一桩心事，顿觉神清气爽，也不愿看自己沉闷的儿子了，转身便迫不及待地想去与丈夫分享这个好消息。
“……我当然知道。”
否则，也不会等这么久了，等到他已经失去了耐心。
徐承佑收回了自己的手。若徐夫人在此，便能看见，燕侯府送来的那张喜帖上，路迢迢的名字不知何时竟已被生生抹去了，此处已是空白。
他执起笔，微笑着认真的在这空白处落下了一个名字——
徐承佑。
燕扶玉，徐承佑。
若无意外，它们才应该并肩相立，不是吗？
*
“燕扶玉真的要成亲了？”
魔界，魔宫主殿。魔君正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发问。
下首，跪着的燕长乐忙回道：“回君上，是真的。两家已经在议婚事了。奴听两家的意思，若无意外，最迟下月便会大婚。”
其
其实这消息不用它说，燕长乐想，一直对燕扶玉颇为关注的君上也不可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突然召它回来了，而且还叫停了之前吩咐的事——把燕扶玉是玲珑心主的消息传遍人魔两界。
为了这个任务，燕长乐花了不少功夫，却不想君上突然叫停。
“路迢迢。”上首，黑衣君上忽然念了一次这个名字，像是饶有兴致，“燕扶玉喜欢她吗？”
因着连续毁了两具分身，元气大伤，这些日子他也无法再去人间界。
“回君上，据奴所知，两人应是两情相悦。”燕长乐谨慎回道。
“两情相悦？”男人低念着这四个字，忽而笑了一声，“甚好。本君听说，他们是指腹为婚，可对？”
燕长乐一时不懂他的意思，只战战兢兢看向他，“回君上，是。”
“既如此，为何不能是你？”
啊？
燕长乐懵了一下。
“既是双生子，又岂能区别对待？路迢迢能嫁燕扶玉，自然也能嫁给他的双生弟弟，不是吗？”像是想到了极为好玩的事情，男人语气轻快，“玲珑心主现世一事，可以暂缓。本君交给你另一个任务。”
燕长乐心头一跳，硬着头皮道：“请君上吩咐。”
“——本君要你把路迢迢抢过来。”
*
路、燕两家商量过后，婚期定在路迢迢及笄礼结束后三日。因早有婚约，所以对于这场婚事，两家都早有准备。
婚礼的一切东西，早就备好了。只要一确定婚期，便能立刻走流程了。
商量好之后，两家便开始给双方亲朋好友发请帖。
边关日子清苦，相比京城更差了不知多少。路家父母宠爱路迢迢，自是不愿女儿受苦，他们并不想把孩子一辈子捆在自己的身边，更希望他们有独属于自己的天地与自由。也是因此，当年才会与燕侯府定下这场婚约。
本来婚事不用这般急。
大胤女子及笄后，便可成婚，但很多疼女儿的人家，都会多留女儿在家几年，通常是满了十八岁才会正式出嫁。
路家本也是准备多留路迢迢几年，只是事情临时有变。
“近两月边关周围部族蠢蠢欲动，据探子回报，诸多部族有联合之势。若势成，定会攻打大胤，届时，边关定然混乱。”
与燕侯夫妇商量好之后，路父提出与燕扶玉单独谈话。
偌大的房里，其他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余路父与燕扶玉两人。路父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路父的话，燕扶玉脸色也肃然。
此事乃是军中机密，她不是朝堂中人，若不是路父提前告知，想要知道此事至少要晚几日。
“若是如此，边关情势怕是有变。”燕扶玉担心的不是路家带领的边关将士对付不了那些蛮族，而是担心战争会引起的后续问题。
人族乱起来，届时，魔族必定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或许，便连此次蛮族联合，可能也不简单，否则为何会这么巧？
几乎是路父出口的瞬间，燕扶玉便立即想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见此，路父心中欣慰，看向燕扶玉的目光越加欣赏。
当年虽是指腹为婚，但多年下来，路父却是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未来女婿，甚至比起自己三个儿子还要满意。
一来是因为燕扶玉少年英才，二来却是因着他的性子。位高者，尤其是这类天之骄子，多是眼高于顶，便是外面表现得再温润，骨子里也有着傲慢与高高在上。
他这位女婿却不是如此。
虽有天纵之姿，未曾自满，相反依旧勤奋刻苦、脚踏实地，未有世家子弟惯常的弊病。须知，天地之大，天才虽少，但天赋能与燕扶玉抗衡的人也不是没有。
可这么多人里，这么多年来，能取得如此成就的，除了晏无量，便是燕扶玉。因着晏无量珠玉在前，燕扶玉虽不弱于他的师兄，但光芒到底被掩盖了一半，世人提起，也多是先晏无量，再是燕扶玉。
都说这对师兄弟极为相似，皆是清冷淡漠之辈。
然在路父看来，两人却截然不同。相比晏无量的孤高自栩、目下无尘，能看到黎民百姓的燕扶玉更适合做卫道司的领头人。
晏无量过于自傲，也过于只注重自身，而燕扶玉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晏无量冷在心，燕扶玉却只冷在眉眼。
路父相信，待燕扶玉再成长几年，必能超越他的师兄。这也是他愿意提前把女儿嫁过去的最重要原因。
若有朝一日，天下大乱，真遇到生死危机，他这位女婿必是扛鼎之人。
既冰雪聪明，又重情重义，唯有这样的人在乱世中才值得托付。
“你所料没错，此次诸部族突然有联合之势，确实并不简单。虽还未彻底查清楚，但此事或可能与魔族有关。”
边关的那些蛮族，因为生活环境恶劣，又多未开化，在他们眼中并无多少人魔和善恶之分。
魔族能要了他们的命，饥饿寒冷一样能让他们死，甚至能收割更多人命。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即便是与魔族合作，他们也甘愿。
闻言，燕扶玉心中微沉。
她其实早猜到了魔族所图甚大，以魔君之能，定不会只放了燕长乐一颗棋子。与边关所谋相比，燕长乐的存在反倒是不算重要了。
“伯父既查到了不对，定然有所准备？”燕扶玉沉声问。
“我已派重兵守住了各个关口，联合城中诸多高阶灵师设下了诛魔阵，在我走之前，也启动了防御大阵。”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路父点头，“此次若不是为了迢迢的婚事，我也不会轻易离开边关。”
好在路家两个长成的儿子，都是勇猛善战的猛将，路父便是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兄弟二人也撑得住。
而且路父这根定海神针在这个时间段离开，虽然冒险，但说不定可能有意外之喜。
“方才所说之事，知道的不足五人，乃是我用特殊法子探知。所以边境荒族和魔族，也不会知道我已察觉他们的计划。”
“伯府高计！”燕扶玉立即明白了路父的打算，目光微闪，“如此一来，我们便可化被动为主动，出其不意！”
燕扶玉站了起来，立刻道：“我会立即把此事汇报上去，之后，我会组织一队灵师随伯父一起赶回边关。”
不过届时，路父在明，他们却需隐藏在暗。
“如此甚好。”路父露出了笑意，站起身拍了拍燕扶玉的肩膀，笑道，“不过此事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操办你与迢迢的婚事。小子，”
说话时，他手上用力，一拍燕扶玉的肩，冷声道：“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若敢对不起她，可别怪我不客气！”
*
相比路家人放松，燕侯夫妇高兴婚事顺利之余，却不禁忐忑不安，生怕有一日燕扶玉女扮男装的秘密泄露。
也是此时，他们心中难免生了悔意。
“若当年长乐没有出事……不，若能早些寻回长乐，便也不会如今日这般难做了。”清点聘礼时，燕侯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这婚事便定的是燕家嫡长子与路家嫡女。”
如今事已成定局，两家婚期都定了，此时若是毁约，那势必闹得很大，两家必将结仇。
路家威势赫赫，侯府当然不想与其结仇。
“没成亲时还好，这成了亲，又该如何隐瞒？”燕侯夫人也有些焦虑，“幻灵珠可无法改变男女之身。”
所以洞房花烛夜时，燕扶玉是女子的身份最容易暴露。
两人正说着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谁？”
“爹娘，是我。”
房门打开，燕长乐走了进来。见到小儿子，夫妻两人神色缓和了一些。见儿子神情，仿若有事，燕侯夫人问：“乐儿，你来找我们何事？”
砰——！
只是话音未落，燕长乐忽然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作甚？！”燕侯夫妇惊了一下，忙道，“你快起来！”
“爹娘，孩儿不孝，想求你们一件事！”燕长乐没有起来，而是叩首道。
“有什么事，你说便是，这般跪着作甚？”燕侯夫人急道，“地上凉，你的身体还未好全，若是着了凉可怎生是好？”
燕侯也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说。”
“我……我心仪路姑娘！燕长乐伏首在地，哑声道，“我知道此事不合时宜，与路姑娘定亲的是哥哥，不是我。可是、我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爹娘，请你们给儿子一个机会！”
“——我想娶路姑娘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