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迢迢比燕扶玉小了三岁多,两家是指腹为婚,所以燕扶玉甚至见过抱过刚出生的路迢迢。
她向来是把路迢迢当做妹妹看待的,而且路迢迢性子讨喜,又格外会撒娇,所以燕扶玉早已习惯了她的热情。
“迢迢,你怎么来京城了?”燕扶玉没把脸上的那个吻放在心上,也没推开怀里的小姑娘,只关心问道,“要来京城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
“玉哥哥不用担心,我是与爹娘一起来的,不会有事的。”不等燕扶玉再说,她又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黏糊糊问,“玉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快说,想我了没?”
她是将门之女,又在边关长大。边关民风开放,女子大多爽朗热情。况且路迢迢还生得娇小玲珑,皮肤白生生,五官俏丽可爱,一双猫儿眼,天生一幅笑颜,撒娇起来更格外讨人喜欢,一点也不让厌烦。
燕扶玉又对她心怀愧疚,向来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猫儿眼,她只觉身体的疲惫似乎都少了几分,忍不住也微微勾了勾唇角,柔声回道:“想了。”她比不得路迢迢的热情直白,这两个字已是她的极限了。
路迢迢也了解她的性子,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俏生生的小脸上,绽放出两个深深的小梨涡,别提多可爱了。
“光说不算!玉哥哥若是想我,那就用行动表示一下。”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自己的脸蛋,意思不言而喻,“礼尚往来。”
燕扶玉立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苍白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飘起了淡淡红云,一时有些踟蹰。
“光天化日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不等燕扶玉动作,晏无量已经冷着脸斥道,“你们当其他人都是瞎子不成?燕扶玉,你的教养何在?”
说话间,他袖袍一甩,一股劲风便吹向了挨在一起的燕扶玉与路迢迢,直接硬生生把两人分开了。
燕扶玉也反应过来这里还是在外面,脸上红玉更浓。虽然她与迢迢同为女子,但这么多年来,因为身份的关系,便是女子,她也未曾有特别亲近的。
唯一亲近一些的莲溪,碍于身份,莲溪也不会如路迢迢这般大胆。
“师兄教训的是,是扶玉孟浪了。”在外人眼中,她到底是个男子,与迢迢这般亲近确实不合礼数。
路迢迢却很是不满。
“是我主动的,尊者要教训也该训我才是。”别看她生得玉雪可爱,像是软乎乎的小兔子,但其实性格特别虎,所以也不像其他人那般敬畏晏无量。
“再说了,我与玉哥哥乃是未婚夫妻。若是顺利,说不得我们今年便可以完婚。既如此,都是夫妻了,亲近一点又怎么了?”
她颇有些娇蛮的道。
即将及笄的少女正如刚刚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眉目间满是灵动可爱,充满了活力。
一个热情似火,一个温如春水,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与卿玉,与其他女子都不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是过了婚书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便是要遵照礼数,也不用如陌生男女那般严格。
“迢迢说的正是。”这时,刚看了燕长乐,从屋里出来的燕侯夫人听见了,便笑着顺着说道,“两个小的感情好,自是极好的。不过,尊者说的也极有理,你们在外还是需要守礼才行,莫要太过放肆了。”
燕长乐平安了,燕侯夫妇心便放了下来,也有了心情说笑。路迢迢其实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等在外面,还安慰了夫妇两人。
再加上因为燕扶玉的身份,两人心中有愧,哪里会因这点小事教训路迢迢?反倒更想要补偿她。
别人父母都开口了,外人又还能说什么?
即便他是卫道司长使,是受万人敬仰的尊者,是燕扶玉的师兄,在此事上,也没有资格越过父母。
……他也没必要去管。
燕扶玉与谁亲近,与他又有何干系?他与未婚妻感情好,身为师兄,他该祝福才是。
*
“我特意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出了长使府,回侯府的路上,路迢迢一直黏在燕扶玉身边,小嘴叭叭道,“玉哥哥,看到我来了,开心吧?”
“开心。”
燕扶玉实话实说。
迢迢知道她的女子身份,是以,她在她面前不需要太多掩饰。而且路迢迢就像是个开心果,有着各种各样有趣的点子,总能逗得人开心。
这是燕扶玉难得能够轻松的时刻。
她很珍惜与路迢迢在一起的日子。
见此,路迢迢这才满意的点头,继续道:“我爹说了,这次是特意回京城来为我办及笄礼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我俩的婚事。听我爹娘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尽快完婚。”
听到完婚,燕扶玉抿了抿唇,“迢迢,你知道我是……”余下的话,不用她直说,路迢迢也明白。
她是女子,两个女子该如何成婚?
对路家来说,她与侯府这是在骗婚。
这些话到底太私密,不好在外多说。燕扶玉心中也有些着急,别过燕侯夫妇后,便直接带着路迢迢回了辰月居。
“怎么是辰月居?”路迢迢皱眉,“玉哥哥,我记得你之前是住在云熙院的。”辰月居位置比云熙院偏,而且距离正院更远,哪里能作为世子的居所?
“回路姑娘的话,云熙院已被侯爷和夫人作主分给二公子了。”回话的是莲溪。见到路迢迢,她很是高兴,连忙迎了上来。听得这话,便瘪了瘪嘴说了。
即便过了许久了,提起此事,莲溪心中还是不满。
二公子在外受苦,又不是他们公子的错,分明是十八年前,侯爷和夫人做的选择。硬要算责任,那也是侯爷和夫人的。
结果最后损伤的却是他们公子的利益,这何其不公?
只是她作为一个小婢女,人微言轻,便是不满也只能憋在心底。为了不伤公子的心,平日里,她都不敢在公子面前多提。
幸而如今路姑娘来了,莲溪总算是找到能说话的人了。
她是自幼跟在公子身边的,是以,与路迢迢也相熟。再加上两人年岁相仿,又有共同的秘密,性子也合,所以关系极不错。
听到莲溪的话,路迢迢当即便皱紧了秀眉。
“太过分了!”
路迢迢向来心直口快,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受尽了父母与兄长的宠爱,从没受过什么委屈,哪里忍得了。
“燕长乐在外受了苦,可玉哥哥也过得不轻松啊!”路迢迢愤愤不平。她出身将门,最是明白习武训练的痛苦,何况灵师修炼比武者还要辛苦。不仅需要打磨筋骨,还要精心苦修,数年努力,或可有所成效。
玉哥哥五岁便上了灵师阁,真算起来,可没享受多少侯府的荣华富贵,倒是为了撑起侯府吃尽了苦头。
“不行,我忍不下这口气……”她眼珠子转了转,一看就知在打坏主意。
燕扶玉多了解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忙拉住她,转移话题道:“这件事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你我的婚事。”
“况且,燕长乐并不简单。”沉默了片刻,燕扶玉还是说道,“迢迢,他不是我的亲弟弟,而是一只魔物。”
这里是辰月居,下人都被挥退,只有她们三人,说话倒是无需那般顾忌。
“什么,燕长乐是魔?!”
路迢迢有些不可置信,“他既然是魔物,那为何还要留在侯府?而且你们今天还花了那么多力气救他,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你信我的话?”燕扶玉顿了顿,问。
“我当然信玉哥哥说的话。”倒是路迢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虽然我看不出那燕长乐是魔物,但我信你。我知道玉哥哥从来不骗人的,也从没有伤害过无辜,更不会随意诬陷他人。你说他是魔,他就必定是魔!”
这话,燕扶玉对父母,对师兄,对萧桓都说过,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莲溪会信她,是因为她们相伴多年,情如姐妹。
但在莲溪之外,燕扶玉已没太多的信心。
她方才之所以说出来,主要也是担心路迢迢不知真相,万一无辜受累。若路迢迢不信,她也想好了其他对策。
可原来……是她多此一举了。
“对嘛!”莲溪也一个劲儿的点头,“公子早就认出了二公子……不对,是燕长乐,他是一只魔。可是其他人都不信,非但如此,他们还因此伤了公子!”
说到此,想到公子之前受的伤,莲溪眼圈忍不住红了。
“那玉哥哥,你为何不杀了那只魔?!”提到魔物,路迢迢厌恶之余不掩恨意,“那些魔物那么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作了多少孽,最可恨了!”
边关不像京城这般安稳,甚至比其他地方都危险很多。
因着边关向来是战争频发之地。便是如今尚算和平,但其实每年边关都会有不少战争。
有战争,便会有死人。
魔物最喜欢的便是这种充满了血腥、死尸、怨气的战场,所以边关魔物突袭害人的次数比其他地方更多。
路迢迢长在边关,自然看过了许多魔物害人的惨事。
不仅是他人的,还有自家的。路迢迢本有三位兄长,其中二哥便是死在了魔物的手中。
路家三兄弟和路迢迢都有灵核,不仅习武,也能修炼。其中数路二哥与路迢迢灵修天赋最好,相比路迢迢玩心甚重,路二哥更加刻苦,因此不过二十便已是地阶灵师。
二年前,路二在诛魔救人时,遇到了数只魔物围攻,最终惨死,甚至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自路二死后,路迢迢终于收起了玩心,刻苦修炼,如今距离突破地阶灵师只有一线之隔。
但即便她现在成了圣阶灵师,也换不回自己哥哥的命。
一腔恨意,便只能尽数放在魔物身上。
“此事说来话长,有时间我会与你详细解释。”燕扶玉也知路迢迢心结所在,安抚道,“魔界所图甚大,燕长乐只不过是其中先行的一枚棋子罢了。我留着他,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魔。你只要知道,他身后可能有数不清的天阶、甚至是圣阶魔物。”
更深的东西,此时不适合告诉路迢迢。莫说是魔君,便是魔界十二魔将随便一只,也能瞬间要了路迢迢的命。
她自然不会让她去冒险。
这是属于卫道司的事,不应该让普通的百姓来承担。
“我明白了。”路迢迢年纪虽小,偶尔调皮,但并不是任性胡为的大小姐。闻言,她郑重的点头道,“玉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不定忙没有帮上,反倒要成玉哥哥的累赘。
“你明白便好。”燕扶玉松了口气,再把话题转到了婚事上,“我们的婚约是真,但我的身份是假,此事是燕侯府理亏,我会想办法解除婚约。”
“为何要解除?”却不想听她这般说,路迢迢当即竖起了眉,“玉哥哥不想娶我吗?”
“……迢迢,我是女子,如何能娶你?迢迢,我不能害你一辈子。况且,你难道不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燕扶玉轻叹一声。若是可以,她又何尝不想自己生为男子?
她并非嫌弃女子的身份,只是若她是男子,那便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了。
女子生来不易。嫁人于她们而言,犹如第二次投胎。
“为何不能娶?”路迢迢仰头看她,认真道,“而且,我喜欢的就是玉哥哥啊!”
“我说的是男女情爱,不是姐妹之情。”燕扶玉有些无奈。
“我不懂这有什么区别,难道玉哥哥与我成婚后,就不对我好了吗?”路迢迢道,“况且我又不喜欢那些臭男人,玉哥哥又能否保证,我嫁给一个男子,就能幸福吗?他能爱我护我一生吗?”
自然不能。
燕扶玉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摇了头。她能保证自己在有生之年,倾尽所能护着路迢迢,却不能保证其他人做得到。
“玉哥哥,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是做不了贤妻良母的。我也不可能一辈子安心待在后院,给一个男人生儿育女。这世界太美了,我还没看够呢!所以,才不要去当一个男人的小娇妻!”
“你看,你也不能保证,所以我嫁给你有什么不好?”路迢迢笑了起来,“这世间,除了父母兄长,我只信玉哥哥。”
“所以,我不想解除婚约。”
路迢迢非常认真道。
燕扶玉垂眸看着她,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清亮猫儿眼,半晌,她缓缓说了一个,“好。”
路迢迢开心的笑了。
既然不解除婚约,那么按照约定,婚事自然要提上日程了。是以,第二日,路家独女与卫道司少使即将完婚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自然也传到了有心人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