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唇瓣却像是染了胭脂，红润似火。只是那看上去异常柔嫩的饱满唇瓣上有一道细小的口子。
那道口子很小，不经意便会忽略。
但酆渊不是普通人，以他的视力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不仅是那道细微的小口子，还有青年唇瓣上还未完全消褪的浅浅牙印，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那道细小的伤口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想不到燕少使倒是好兴致，深夜幽会，倒确实有几分意味。”他意味深长的从燕扶玉的唇上扫过，漫不经心道，“若你与晏长使的事情传了出去，想来定会很有趣吧。”
“真是想不到，那位清心寡欲的晏长使原来竟是一个这般动情趣的男人。”情趣二字，他微微加重了语气，似笑非笑。
他话音未落，燕扶玉已是面色突变。
“你到底是谁？”她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衣男人，眼中全是戒备，身体也早已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你是在威胁我？”
相比她的如临大敌，男人却显得很是悠哉，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的骇人。
若燕扶玉是女子，那同门师兄妹在一起，也称得上是一段佳话。偏偏燕扶玉对外的身份是男子，外人只会认为她与晏无量有龙阳之好，便只会是丑闻。
虽然这点丑闻不会动摇什么，但势必会损害师兄的名誉。
况且事实上，师兄对她并不旖旎之情。是她对师兄生了不可有的非分之想。
燕扶玉当然不愿意看到这一点。
她暂时猜不透这个莫名奇妙又神出鬼没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意图，但无论是何因由，想来都充满了森然的恶意。
“我是谁？”男人笑声更重，但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只有森然的刺骨寒意，“我是要你命的人。”
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收割一条人命于他而言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即便这条命来自人间界的卫道司少使，也无甚区别，也不过是世间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当然他也有这个底气和能力。
那浓郁的魔气，比之圣阶魔物还要浓厚。凡人但凡沾上一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便是灵师，面对如此可怕的魔物，也抗衡不了。
那身魔气，已如剧毒。
“那便来拿吧！”
燕扶玉却没有逃跑，而是冷静地召唤出了诛魔剑。
银白色的灵剑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了冷锐的声音，在月光的映射下，多了几丝苍凉的惨白。
她执着剑，站在黑衣男人面前。
“本君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她的反应似乎让男人觉得有些有趣，男人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陈述事实，“何况你现在还是个半残之身，本君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你。不过，”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本君今日心情不错，可以给你两条路选。第一条，若你求饶，让本君高兴了，或可饶你一命。第二条，本君放你逃跑，非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你能逃脱，便不杀你。燕扶玉，你选哪条？”
说罢，他饶有兴致的看向对面的青年，仿若看到了一个极为有趣的玩具。
燕扶玉没有后退。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更甚至此刻的她，或许连他的一击也扛不住，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可那又如何？
她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灵师，是卫道司的少使，她的字典中没有后退两个字，自然不会不战而降。
更不会求饶。
灵力缓缓灌注进灵剑。
诛魔剑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声音。
“是不是对手，试了才知道。”燕扶玉执剑对准了前方的男人，没有废话，只面色平静的道，“动手吧。”
她一条也没有选。
或许今夜便是她的死期。
这是一场必死之战。
她没有多少害怕，只有些遗憾，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去做，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她还没有杀了那只幻魔。
回顾往昔十八年人生，这是她最遗憾的事。
“你不怕死？”许是没想到她是这般反应，男人微顿片刻，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朝她缓缓走近。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了。”
确实，这个问题早在两人第一次相见时，便已经问过了。当时燕扶玉的反应是，不惜冒着重伤的危险，逼出心头血，也要迎战。
她早就给了答案。
哪怕再来一次，她的答案也没有变。
青年没有动，静静地看着男人靠近，面上也没有一丝害怕。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与他曾遇到过的很多人都不同。
他也从不是那等会说废话的人，结果，却问了同一人同一个问题两次。
“你果真有趣。”他走到了燕扶玉的面前，明明速度不快，但却让人无法避开。重伤未愈的燕扶玉自然也不能。
当然她也没有避。
面对男人的靠近，她只是厌恶的蹙了蹙眉——她不喜欢魔气，更讨厌这个魔物身上传来的气息。
像是诞生于尸山血海之中，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和煞气。这样的魔物，双手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她身上的排斥和厌恶不加掩饰。
酆渊自然也感受到了。
这本应是早就习惯的事——无论是在人间界还是魔界，无论是人族还是魔物，他们都畏惧他，害怕他，讨厌他，却又杀不死他。
酆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只是今夜似乎有了一点不同，他忽然生了一点怒意。这很是奇怪。三百年前，能让他愤怒的人不少，不过他们基本都死了。
自从他成为魔君后，三百年来，能让他生气的人和物，几乎没有。
看着面前人紧蹙的眉，决定顺从心意。
“激怒我，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出手掐住了青年的脖子，用力之大，几乎能要了人的命，“燕扶玉，你会后悔的。”
燕扶玉想要挣扎。
但很可惜，绝对的实力碾压让她的挣扎显得非常的无力。
她仰着脖子，像是一只即将被折断脖颈的脆弱的天鹅。苍白的面色因窒息染上了红意，然即便是濒临死亡，她的眼中也只有即将死去的痛苦，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诛魔剑发出嗡嗡声。
砰然一声，落在了地上。
燕扶玉有些遗憾，也有些无力，最终，她甚至连一次反击也做不到，这让她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她还不够强。
所以，她提前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燕扶玉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比起你的命，本君有更想要的东西。”预期的死亡没有到来，扼住她脖颈的冰凉大手忽然松开，男人附在了她耳间，一字一顿道，“干脆的死去是赏赐。唯有希望一点点被磨灭，绝望的死去，那才是惩罚。”
“当你深爱的人伤害你，你的父母放弃你，你的朋友背叛你，当所有人都抛弃你，当你身败名裂、众叛亲离，那才是真正的惩罚。”他笑了一声，“燕扶玉，本君要你的心。”
“一颗充满了怨恨和污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