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拜师礼称得上是万众瞩目,然最终却是虎头蛇尾,以一种轻率的方式结束。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上首的白衣尊者已经不见了踪影,唯一留下来的东西,除了燕长乐手中的命牌,便只剩下地上碎的四分五裂的茶壶和那一壶侵湿地面的茶水。
晏无量虽性子冷淡,不可捉摸,但他向来是非常遵循礼数规矩的,像是打翻茶壶以及拜师礼上仓促离开的事情更是从未发生过。
见证了这一幕的人,心中都不由揣测。
只是因着晏无量的身份,无人敢当众议论,甚至拜师礼过后,众人都有志一同的刻意淡化这点意外。
“尊者,您这是怎么了?”
长使府,晏无量越过众人,径直朝静室而去。他的脸色很难看,唇色泛白,额头青筋凸起,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身为长使府的灵侍之首,卫一当即迎了上去。
“备水。”不等卫一多问,晏无量直接快速道,“无我命令,谁也不能进来。”话音未落,他已经入了静室。
长使府静室向来是用于闭关之用,外面还布了阵法,若无主人允许,便是圣阶灵师也进不去。
这也是长使府中最安全隐秘的地方。
晏无量一进入静室,便再也无法克制,喉中腥甜,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这是迷情香的反噬。
迷情香本不是毒药,只要疏通了欲望,自然可解。但如今因晏无量一直刻意压制,最终化作一种剧毒,反噬己身。
唯一的解法,唯有接了这恶欲。
晏无量面色肃冷,整个人犹如毫无人气的冰雕,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身上有多么的滚热。
素白的衣衫根本遮不住那汹涌的恶欲。
然被恶欲缠身的男人看也未看,仿佛丝毫不在意,他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并未如普通男人那般正常疏解。
眉眼间更是充满了厌弃和嫌恶。
他绝不会被恶欲控制。
永远也不会。
燕扶玉和谁在一起,和谁亲近,与他有何关系?他是他的师兄,便只是师兄,这一生也不会改变。
也没有必要改变。
生了欲又如何?
散了便是。
这种肮脏的欲望本来就不该存在,所以不必留恋。
晏无量紧闭着双眼,运起灵力,妄图压下那股因看到燕扶玉与徐承佑亲近生起的嫉妒之心。
然而哪怕他不去看,不去想,那一幕却依旧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竟是无法忘却。
满堂观礼的宾客间,独那红衣青年最为耀眼,也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他看见他以一种充满信赖的姿态依靠着别的男人。
看着他们相依相靠,看着他们亲密无间。
然后是徐承佑。
晏无量看懂了他眼里的肮脏欲望,那一瞬间几乎失控,所以他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壶。
也是因着那声巨响,让他陡然惊醒。
恶欲生起,嫉妒和醋意在其中翻江倒海。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要杀了徐承佑,把那红衣青年抢过来。
抢进他的怀里。
晏无量不敢再看下去,所以他离开了。
他以为离开就好,以为不看便能平息,结果……他还是失控了。他蓦然睁开眼睛,不知何时,一双墨瞳竟已是血红一片。
*
徐承佑扶着燕扶玉回了辰月居。
“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你身体还很虚弱,今日之事下不为例,往后不可再逞强了。”一路上,徐承佑都很有耐心,甚至是温柔。
因清楚燕扶玉的性子,所以这一路,他特意避开了其他人,不让外人瞧见燕扶玉虚弱的模样。
燕扶玉自然感谢他的体贴。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伤,早点养好身体,才可以再图其他。
“……我方才感觉到了师兄的灵力波动很不寻常。”然燕扶玉想到方才晏无量的突然离开,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师兄有些不对劲。”
她是晏无量亲手教导出来的。
他们修炼的是同一种功法,灵力更是同出本源,十多年的朝夕修炼,让他们对彼此的灵力都很熟悉。
所以燕扶玉清楚的感受到了晏无量身上的不对劲。
晏无量的修为比她深厚,正常情况下,她其实很难察觉到他的灵力波动,除非晏无量自己控制不住,或者失控。
但晏无量性情淡漠,在修炼一途中更是绝世天才,又怎会有失控的时候?
是以,燕扶玉当即便否了这个可能。
比起师兄失控,她更相信师兄或许是受了伤。只是以晏无量的强大,又是谁能伤到他?
灵师共分为五个等级,从高到底分别是,圣、天、地、玄、黄。整个人间界,圣阶灵师不足五指之数,其中晏无量是最强大的,所以他才能成为卫道司长使,被尊为尊者。
那难道是魔物所伤?
可便是圣阶魔物,也不一定能伤得了师兄。况且,两界有封印,圣阶魔物想要来到人间界,定然会惊动封印,绝不会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因着这事,燕扶玉一时静不下心来。
“尊者修为深厚,你不用太过担心。”徐承佑淡声道,“或许是件喜事,说不定是修炼有了突破。”
是这样吗?
燕扶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顺从徐承佑的意思,喝了药,便躺下休息了。徐承佑为她调理了一番灵脉,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但燕扶玉没有睡意。
望着窗外的明月,她还是忍不住在意师兄的不对劲。若真如表兄所说,那自是喜事,但若不是呢?
半晌,燕扶玉轻叹口气,终是爬了起来。
好在她喝了药,又得了徐承佑的帮助,此时倒是恢复了不少体力。她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担心,那便去看看吧。
无论如何,师兄从没有对不起她,相反,若没有师兄,便没有今日的她。
未免莲溪担心,燕扶玉悄悄出了侯府,径直向长使府而去。
岂料刚一靠近长使府,她便感受到了一股躁动的灵力,正是属于晏无量的。燕扶玉眉目一凝,再不迟疑,直接进了长使府。
她曾在长使府住了许久,长使府甚至还有独属于她的院子,所以门房看到是她,自然不会拦。
“少使,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师兄现在如何?”燕扶玉没有回答灵侍的问题,直接问道。
“回少使,尊者今日回来便进了静室,至今未出。”
闻言,燕扶玉心中微凛,大步朝静室而去。果然越靠近静室,那灵力越发躁动,像是主人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师兄果真出事了!
燕扶玉心中一急,立时推开了静室的门——静室外的阵法乃是晏无量所设,唯一能自由出入的除了他自己,便是燕扶玉。
所以不用通传,她可以直接进去。
“师兄,你……”
燕扶玉话未说完,便觉一股大力陡然袭来。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被人狠狠地抵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是晏无量。
他身上烫得厉害,像是着了火一般。燕扶玉被他抵在墙上,只觉扑面而来的烈火环绕住了她。
她怔了一下,正要开口,然而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觉唇上一疼。
静室里一片黑暗。
白衣男人蓦然垂首,一口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