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乃天行之本,人乃气之魂灵。以力御气,有如蚍蜉撼树,以气御力,能拨千斤。其中道理,气修之人,无人不知。只是真正关于气的真谛,却不在此。”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端坐在讲坛之上,对底下的一群年方五六岁的孩子说道。
“那气的真谛,又在哪里呢?”为首的一个孩子问道。
“每个人对于气的领悟不一,有人认为在于运气的法门,有人认为在于用气的多寡,而我们流云宗开宗祖师李傲天所传,关于气的真谛,在于炼气的精纯之度。炼气越是精纯,那么我们便可以使用更强的灵物法器,御物伤人甚至御剑飞行便不在话下。”老者笑着对提问的孩子点点头,“我们每天需要在早、午、晚各用一个时辰去打坐,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把我们平时从天地间吸取的气精炼出来。只有这样精纯的气,才真的可以运用起来,帮助我们举起巨大的铜鼎。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一群孩子眼睛闪闪发亮,都期盼着自己真的能够以气御物,日后能够轻松举起老者身后的那个重逾千斤的大铜鼎。
能够运气举起铜鼎,就表明自己能够真正地将气精炼到位,并且达到以气御物的标准。这也是流云宗成为一名正式外门弟子的必经考核。
老者听到孩子响亮的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他看到了什么,神色一滞,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讲坛之外,一个年约十二岁,衣裳破旧,背着一大捆柴火的孩子,他看见了老者的神情,也听到了老者的叹息,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坚毅地踏出步子,继续向着厨房走去。
过度练功,丹田破碎。
再也无法储存灵气。
曾经被大家所看好的外门弟子,今天却成了一个只能砍柴烧火的废人。
但是少年的眼中,还有不曾熄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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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宗,仙气萦绕的半山腰,食堂后厨,少年担了比他还高的两垛柴火,小心地走进了门内。
“磨磨蹭蹭的,就背了这么点东西,早上没吃饭啊?”老梁头拿着把菜刀,正在剁中午要做的肉,看到唐凌松背了柴进门,当下就骂了起来。
“我再去多砍一些。”唐凌松也不反驳,码好柴后便再次背上装柴的藤条。
“别去了,去给我多担几桶水,每天担那么点水,哪里够煮饭!”老梁头头也不回地指挥唐凌松。
“好。”唐凌松卸下藤条,用比自己高上一大截的扁担担起两个大桶,就往门外走去。
幸好他比同龄人要高上不少,才十二岁的年纪,已经能和十五岁的孩子比高了。很多十二岁的孩子或许还没大桶高。
“记得别在路上洒了!担半天这两小桶水,每次还洒了一半!”老梁头没好气地斥责。
“知道了。”唐凌松回答,他其实在担了两个月水之后,就基本没怎么洒过,但是老梁头每次叫他担水,都还是这一句话。
唐凌松知道,这是老梁头的关心。
水源在后山,离厨房有差不多一里来地的距离,不算远,但是对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来说,要担一次水,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活,唐凌松已经做了快要一年了。
离自己走火入魔,丹田破碎,也快一年了。
虽然没有办法使用灵气协助,但是这一年的磨练,让唐凌松的身体更加结实,甚至比之前作为外门弟子修炼的时候更加结实,这担水砍柴的事情已经难不倒他。
唐凌松本来是紫光长老亲自下山,从猎户家中寻觅到的一颗明珠。
第一次看到唐凌松的时候,紫光长老就说过,“这真是一个修炼的好坯子。”
唐凌松也依然记得那天的阳光是那样的猛烈而耀眼,但比太阳更火热的是他的心。
他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成为一名修真者,去探寻那长生大道。
特别是还可以像仙人那样,在天上飞来飞去。
他名为凌松,是因为父亲期望他以后可以像一只鹰一样,可以在高高的天上飞翔,甚至比流云山上那棵迎客松还要高。
唐凌松告诉父亲,他其实更喜欢像流云宗那些仙人那样,飞得比流云山还要高。
每次流云宗的仙人从山顶呼啸着飞行来回时,他总是喜欢抬头看那划破云层的流光,幻想着自己终有一天能够像他们一样,在天空中飞翔。
至于长生是什么,他还不知道。
就是关于飞翔这个事情,父亲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指着前面的猎物,一只灰白相间的兔子,示意他拿起弓箭,拉弓、放箭,然后跟着猎物,一直等到它倒地,收获战利品。
这是猎人的宿命。
但是紫光长老的到来,让这个宿命被打破了。
流云宗外门弟子从父亲手上接过那些腊肉的时候,紫光长老看了看躲在父亲身后的唐凌松。
“这个小娃娃长得可真俊,过来让我看看。”紫光长老一脸和蔼地向唐凌松招招手,但是唐凌松怯生生地,不敢过去,只是看着这老神仙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去吧。”父亲拍拍唐凌松的肩膀。
唐凌松得了令,便立刻飞奔到了紫光长老面前,乖巧地说:“老神仙你好!”
紫光长老哈哈大笑,捋了捋自己发紫的长须,然后一手按在了唐凌松的肚皮上,灵气输入,拐了个弯,又重新回到他的掌心。
“这真是一个修炼的好坯子。”紫光长老有些惊讶唐凌松的资质居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对灵气的相容程度,可以说是前所未见。
“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可以收他为徒,让他跟我修炼。”紫光长老笑着对唐凌松的父亲说,然后唐凌松就看到自己的父亲红了眼眶,深深下拜。
然后,他就一步三回头地告别了父亲,走进了流云宗,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
然后在紫光长老拼命催促中,日夜加快练习,好在一年之内突破炼气境,踏入筑基境,成为真正的天才,甚至在三年内参加内门弟子的比拼,好踏入内门,甚至得到宗主亲授。
可惜,有时候过分的努力,换来的不一定就是成功。
唐凌松还记得那一个晚上,紫光长老依然严肃地站在一旁监督他修炼。
以不断吸收过量天地灵气的方式去冲击丹田,满之又满的灵气会让丹田不断扩大。
但是不断压缩的天地灵气,控制不好,就会反噬。
唐凌松还记得那一次痛彻四肢百骸的经历,天地灵气疯狂地在他的丹田内运转,由气化液,然后满溢。
忽然间,他就无法再控制丹田内的先天灵气,之前液化的灵气,忽然全部恢复气体的模样,冲击着他的所有经脉。
但那还不够,他感觉自己的丹田就像一个炮仗一样,被瞬间的气体所冲破,爆碎。
紫光长老说他是走火入魔,但是再伸手去探他的丹田时,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唐凌松的丹田再也无法储存一丝的灵气,自然也无法使用灵气,已经成了修真上的废人。
这样的弟子,再留在流云宗,也注定了毫无作为。
本来像他这样的弟子,应该就此下山的。
但是唐凌松却憋了一股劲,在紫光长老房前足足跪了三天,直到跪得晕了过去,才被允许留下来。
只是,就算是留了下来,也只能在伙房里面帮工,以换取在这里的生活所需。
流云宗不养闲人,每一个要在流云宗生活的人,都必须有足够的潜质,或者金钱。
不过,唐凌松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比下山的好。
如果就这么下山,他就要去面对父亲失望的眼神。
还有成为猎户的宿命。
他不想要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