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捂着嘴巴,忍耐下胃里不断翻涌的痉挛,躲进狭小的巷子内,拔足狂奔。
人群一股脑的涌向着狭小的巷子口,只有零星几个人勉强挤了进来,其他大部分被后面的人无情的踩踏,挤压,徒劳的伸长胳膊,企图抓住逃亡的我。
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人群发现了我的注视,尖叫着呼喊我的名字,声音悲切而刺耳,充满了无数的祈求,不顾自己被挤压到变形的面孔,不顾自己被别人正在践踏的生命,固执的朝我伸出渴求的双手。
仿佛我是他们逃跑的玫瑰,是他们所眷恋爱慕的宝物。
但我知道那是错觉,我只是他们必须要献给死神的金丝雀。
挤进小巷子里的人冲我持刀挥舞过来,被一旁更希望独占我的人伸手拦下,他们打成一团,短暂的拦截下后面的其他追兵。
但他们阻拦不了多久,他们互相攻击着对方,血液流了一地,不久之后就会双双倒下。
我拼命奔跑,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跑到哪里去,我不明白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亦或者我的身体是否又出现了全新的变故。
但总之我得跑,不能让他们抓到,在没调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不能让蛊惑继续加深。
光芒出现在巷子的另一头。
城市的那一边在因为我互相厮杀,而这一边却欢庆的举办着游街活动,有人躺在金碧辉煌的圣椅上,接受着所有人的膜拜。
因为对方是躺着的,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看清上面到底是谁,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四周暂时安全,就打算离开这里。
结果,躺椅上那个人突然叫住了我。
“哟,这不是我的冒牌货吗?怎么这么狼狈?”
令我血液倒流的声音从椅子上响起。
游街停止了。
负责奏鸣的乐曲,负责撒花的男侍,负责欢呼祈祷的人群,所有人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停止了行动,就如同我刚入城的那个集市。
我一顿一顿的转过头。
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笑脸趴在躺椅上,妖娆的展示着她的美貌,好整以暇的看着刚刚从绝命大逃杀中捡回一条命的我。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除我以外的富江出现在外面?
富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猖獗的大笑起来。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冒牌货!你这个傻瓜一直想要阻止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啦!”
“看看你的记忆吧,这次我就特别的暂时放过你好了~”
富江喜欢不甘心的眼神,喜欢别人嫉妒她的眼神,更加喜欢其他冒牌货痛苦不甘的眼神。
我已经查看了记忆,随后瑟缩的蜷缩起来。
我干了什么?
亦或者说,富江干了什么?
在我昏迷的那三年里,山上被我放出来的那些富江已经长好了身体,自行离去。
她们大肆作乱,蛊惑人间,在被砍杀与新诞生之间不断轮换。
在富江越来越多,活动路线越来越广阔之后,富江与富江撞见了。
富江之间的战斗开始了。
她们如同瘟疫,侵蚀感染了所见到的每一个人,并且命令自己所蛊惑的人去杀死其他的富江。
没人会拒绝富江的这个要求。
杀死富江,这是多么美妙,无法让人拒绝的词汇。
其他富江也是这样做的。
以城为单位,用疯狂做食粮,杀戮和爱意充斥着奏响血液四溅的曲声。
哈哈哈,世界毁灭了。
我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亦或者该如何挽回这一切。
所有人都被富江卷入了漩涡之内,无法挣脱。
“富江小姐。”
熟悉的人在叫我。
我抬头,看见了拿着日轮刀的炭治郎站在我面前。
哎,奇怪……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内瞬间消失,炭治郎的出现在我眼前变成了非常合理的存在,哪怕按照正常时间里,这个孩子现在应该还在那个什么师傅那里训练,哪怕按照正常逻辑里,我现在还并不认识他。
我现在只知道,炭治郎是我所想要保护的人之一。
可是,现在我真的还能保护他吗?
现在这样,真的不会让他对我失望吗?
不,不要,我不要听。
炭治郎的嘴巴开始了一张一合。
而我的耳边却仿佛被谁捂住,听不见那诛心的话语。
哎?
刀刃捅穿了我,是巷子内的人追出来了。
眼前开始泛白,在光中我看见一个人抱着我,死死的抱着我,捂着我的耳朵,泪水滴在我的脸上。
……哥哥?
——
我在车厢内清醒过来。
眼角还挂着尚未滴落的泪水。
罪魁祸首俯瞰我,轻描淡写的说道:“你醒啦?这一觉睡得如何?”
我盯着他,没有说话。
“啊,抱歉抱歉,我忘记给你的是一场噩梦了。很痛苦吧,但接下来已经没关系了哦,我的计划已经完成了,所以不会为了牵制你继续让你做梦了哦。”
他假模假样的道歉。
“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呢?”
我一语不发的拿起了锥子,直接戳向了对方。
他没躲,身体如同气球一样被我轻巧的划开,舞动着皮囊,仍然挂着那张游刃有余的微笑看着我。
“生气了吗?那么现在消气了吗?”
我盯着他——
我有没有和谁说起过,我讨厌人被蛊惑之后,流露出来的那粘稠滑腻的爱慕那种眼神?
好吧,没和任何说过,谁会理解呢?
富江很喜欢那种眼神,那种眼神代表着对方已经彻底对她言听计从,侧面的印证了她的美貌无与伦比的魅力,估计富江在这只会训斥我不懂欣赏吧?
除了富江,还能和谁说呢?
和产屋敷说?和珠世小姐说?
我和产屋敷还不至于那么熟悉,我很尊敬他,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领袖,他会倾听我的苦恼,也会尝试帮我解决问题,但是——
很显然,我们没那么熟。
和珠世小姐说?
珠世小姐是鬼,而我是富江,我们两压根不是同一种怪物。
就像我不理解鬼为什么会因为人血失去控制,珠世小姐恐怕也无法带入我的恐惧。
我不能和谁说。
炭治郎?
不行。
那个孩子,还只是个孩子。
我没能守护好灶门家,那么我想守护好那个孩子。
但是事实上,我早该习惯那个眼神了。
无论是尚处于爱慕言听计从的阶段,还是最终歇斯底里想要杀死我的癫狂,我见得已经不少了。
我曾下手这样处理过不少人渣。
但我仍然讨厌那个眼神。
不管之前那双眼睛到底倒映着什么样的色彩,在堕落进富江的沼泽之后,都只剩下了千篇一律的深渊。
我如此厌恶着那一抹深渊。
——
看着眼前没有丝毫悔意,没有后怕亦或者忏悔的家伙,如此肆意玩弄我的恐惧,擅自动用我的梦境的家伙。
我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正在生气。
我其实很少生气的。
人类时期我就很少生气,成为非人类之后也只憎恨过鬼舞辻。
面对那些想要杀我的人亦或者鬼,因为不死,所以底线很低,导致我很难生气。
但让我如此火大的家伙,现在仍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
我曾靠着对鬼舞辻无惨的仇恨,直接略过了从人类转变怪物之间本该存在的复杂纠结。
又依靠灶门一家的人间灯火,挨过了浓烈仇恨之下掩埋的空虚。
那现在,度过了仇恨,走过了迷茫,在我与富江已经达成共识,可以肆意操控这杆兵器的时候,我又该如何宣泄我的愤怒?
我短暂撕开了我给自己套上的人类皮囊。
——
眼前的少女经过了短暂的沉默,看着眼前已经被撕裂成两半仍然能过说话的分身,魇梦愉快的笑了。
他已经与这个火车融为一体,等于说现在所有人都在他的胃部。
虽然猎鬼人那边还没有什么进展,但他们也都还没醒。
没关系,等到他把火车内的其他百余人吃掉,实力又会大涨一波,到时候在杀掉那个带着花札耳饰的少年和柱,然后再度得到那位大人的血液。
到时候,他就会发起换血战!挑战以前那似乎无法触及的上弦!
魇梦畅享着自己的美好未来。
随后,这个是鬼的女孩突然拿着锥子猛的捅向自己的手臂,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用那样的钝器撕开自己的手臂,血液从深可见骨的手臂断面不断涌出,竟然消失在车内。
“果然。”
少女悦耳的声音响起,魇梦完全没有不知道少女到底“果然”了什么,就看见少女露出一抹极其灿烂的微笑。
那是甚至能够让恶鬼都动容的微笑,血液仿佛从不再跳动的心脏里产出后涌向脸颊,莫名的热气让魇梦短暂的移开了视线。
少女将锥子送入了脆弱的脖颈。
“哎?”将心底奇怪的感觉压下,魇梦对这个奇怪的鬼少女一系列的行为有点疑惑。
“你在干嘛?自杀?可是现在已经是现实了哦?”
少女没有回应他。
她的眼神已经空洞,眼角边的泪痣都仿佛失去了生机。
“嘛,算了,反正是鬼,这种程度是不会死掉的……”
“……死掉了”
呼吸停止了,心脏也停止跳动了。
等等?这个少女不是鬼吗?为什么心脏停止跳动就会死?
不对,他明明知道这个少女是鬼,却仍然觉得她会死吗?
尸体缓缓消失在车厢内,魇梦这次倒没有露出吃惊的样子。
毕竟车厢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啦,虽然自己还没开始活动,但把已经失去活性的尸体吃掉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哎?自己没有活动?
那为什么血液和尸体却被‘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