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第一次出现在弟子的脑海里,弟子看不见他的脸,徒留一抹背影。他看起来高大颀长,长发半绾,约莫是位男子。他的脸笼罩在黑暗里,周身只隐约一圈轮廓的虚影。”
“他念了一段口诀,并将捻诀的动作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像是特意做出来让人看到的样子,又像是绝处逢生给了弟子得以活命的契机。”
“恍惚间,弟子似乎听到一阵听不懂的话语,像是咒术又像是口诀。只那一瞬,弟子忽然恢复一点意识,弟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将男子的口诀与捻诀动作,依样学样,方才摆脱魇魅的控制,逃了出来。”
“这梦境……听着着实有些稀奇,加上之前的境遇,确让人匪夷所思。”
柏清真人说完,陆青寒竟听出一丝不同以往清冷无波的情绪来。
月明星稀,夜幕沉沉,偶有清风拂过,陆青寒深吸一口气,鼻息间夹杂青草与松柏香,心中不免松快几分,点头附和。
“弟子也想不明白这其中奥秘。”
“第二次,恰巧正是弟子与邱姑娘合力击退魇魅后,受伤昏迷之际,又看到了人影,可这一次,却是两个人。依旧是笼于黑暗之中的背影,面容看不清,但依背影来判断,像是一男一女。”
“那男子正在与那女子拉扯纠缠着,像是起了争执,男子在极力辩解说着什么,弟子什么也听不见,可那女子依旧不管不顾,一直往前走……这二人的举止来看,倒像是一对恋人。”
“哦?”柏清真人说了这一个字,示意陆青寒继续说下去。
陆青寒虽于暗夜里看不清柏清真人面上的表情,但单凭一个字,也能感受到他话语里藏着的几分好奇。
“第三次,便是……对付帝休时……”陆青寒说着,话语一顿,未接着说下去。
他还未想好,将他与邱杳杳对付帝休时的各中细节,在避开邱杳杳身子异状这件事情上,如何告诉师尊。
是和盘托出?还是一带而过?
陆青寒拿捏不准。
他不希望他的无心之举,给邱杳杳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也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他的毫无顾忌和不计后果,带来灭顶之灾。
不管哪样,都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只是,陆青寒回忆起那时候被女妖怪划破掌心,涌出的鲜血与邱杳杳的鲜血,汇聚一处,流入寒宵剑身时。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剑身那时所发出的强而有力的颤动与鸣音。
那些颤动与鸣音,到底是因着二人合力汇聚注入灵力产生的,还是因着血液与之相融,与寒宵剑产生了共鸣。
陆青寒不得而知。
他只知晓,那样强而有力清晰规律的颤动,恰似包裹在茧里的蝶,苏醒蜕变,重获新生。
这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更让人无端在意。
寒宵剑,似乎有些特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柏清真人与陆青寒这一路边走边聊,直至来到静思院附近。
见陆青寒止了音,柏清真人并未追问下去,淡淡颔首,“吾已知悉,依吾所见,或是这些时日,你太过劳累所致,待回了派里,让岚絮真人诊治一二,调养数日,或有好转。”
陆青寒这么一听,却也有道理,随即点头,“师尊言之有理。”
“诸般经历,于你而言,已经胜过大多数弟子,这些经历也算是修行之中的一次劫数,于你……并非坏事。”
“师尊说的是。”
“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天亮还要返回派里。”
见柏清真人转身走去,陆青寒想了想,还是想将压在心头的话挑明。
“师尊!”
柏清真人顿住步伐,负手而立,却闻身后传来陆青寒略微底气不足试探的话语。
“师尊闭关之前曾让掌门设下考验的任务,而今任务已然完成,弟子可有通过师尊的考验?若正式弟子礼仪上,弟子可有资格正式拜入师尊门下?”
“……”
柏清真人侧身站在那里,沐着头顶洒下的微弱白霜,宛若神祇,让人不忍亵渎。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将陆青寒本松懈的心房,扼住揪紧。
他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微弱而小心翼翼。
是有何不妥之处?
师尊对自己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还是说并未通过考验,莫不是之前自己偷打了几只野味打牙祭开了荤,被抓住了?
胡思乱想之际。
柏清真人吐出几个字,“此事……待回了派内,也不急。”
师尊的意思……
是避而不谈?还是成了定数让我莫要多想?
那到底是通过了还是未通过?
本来信心满满的陆青寒,这下变得有些惶惶不安,迷茫起来。
翌日。
陆青寒大清早起来,发现邱杳杳好生生躺在她屋子里的床榻上。
他并不意外。
这女妖怪还算守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邱杳杳的面色比之前,恢复了些许红润。
莫非这女妖怪真能利用深潭那里的灵气恢复法力,因而让邱杳杳的身子也能恢复一些?
陆青寒想不明白,并未深究,仍旧像来灵泉观时那般,驮起邱杳杳,步履轻快地朝山前大门走去。
柏清真人正与苍华观主辞行,见陆青寒走来,朝着苍华稍稍颔首。
“既是等不到赤华真人,吾得掌门召令,需得先行一步,返回派里。”
“师兄若有消息,吾将第一时告知此事,请真人放心。”
陆青寒抱拳作揖,躬身拜别苍华观主,接受到他满含笑意捋捋胡须的面庞,转身随着柏清真人,走进他抬手捻诀变出的一道冰蓝色法阵里。
踏入法阵中,陆青寒平生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御剑飞行。
光影变化,他瞬间变成傲游天空里。
低首一看,一柄长剑横亘于脚底。
寒风萧萧,晴空曜曜。
与白云作伴,与清风呼应。
山川河流,密林屋舍。
大千世界,尽览眼底。
四肢百骸,被凛冽干净的清风所洗涤。
陆青寒回首凝望愈渐变小的浚山和看不见的灵泉观,有些感慨。
“多谢师尊带青寒来此!解了弟子埋藏多年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