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筠性子直,生平遇到最大的身体创伤就是顾时渊踹他的那一脚,遇到最大的精神创伤就是选妃大典没被选上的那一刻,他自是看不懂薛一冉眼里的祈求。
“楼筠在此谢过薛小姐了。”
“不如上那边去一一”
薛母会心一笑,一只手不经意间推了薛一冉一下。
“啊一一”薛一冉一个趔趄向下倒去,楼筠条件反射的拉了他一下。
抵着少年坚实的胸膛,薛一冉小脸一红,连忙退出来道歉:“抱歉世子,一冉失礼了。”
“没事。”楼筠感受到她柔软的触感,喉头一动。
他虽然对陛下念念不忘,但之前也是在风流女儿家纵身,已经许久没去过青楼地方了,他有些痒痒。
可那就真的再也得不到她了......
楼筠有些不甘心,听闻薛家要与他们家联姻,联姻是不可能的,但玩玩也不算亏。
“薛小姐请。”楼筠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大,他微微躬身,给薛一冉让开了道。
薛一冉偷偷看了一眼楼筠,发觉他也能算上翩翩公子,但她心里已经有人了,这一曲全当是感谢他刚刚扶了她一把吧。
“多谢。”薛一冉微微俯身。
“那民妇就不打扰你们了,”薛一冉喊了一句母亲,薛母有些不乐意了,“你好好玩,等会我派人来接你......”
“不用了,我会送薛小姐回去。”
薛母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笑着点点头,带婢女们离开了。
“母亲......”薛一冉看着自家母亲的背影,身子僵住。
“妹妹?”薛家长子薛一瑾看到自家小妹后,与身边好友告辞,向着自家小妹身边走去。
“哥哥。”薛一冉看到自家哥哥,突然有点委屈。
“哥哥。”她又喊了一声,薛一瑾才发现她的身边还有人。
“楼筠!”
眼见薛一冉身边没人,薛一瑾这一看还以为是薛一冉在他这儿受了委屈,心里怒火滔天,但良好的家教让他强压着火气,询问薛一冉怎么了。
“哥哥,没事,母亲她......”薛一冉抽噎着。
“薛小姐还弹不弹了?别在大街上哭哭啼啼的。”楼筠很不耐烦。
“你让我妹妹弹琴?!”他一向认为抛头露面弹琴低贱,这是戏子才做的事!
楼筠脾气也上来了:“她自己愿意的!”
薛一瑾不信自己妹妹能做出这么低贱的事,他疼爱自己的妹妹,认为自己的妹妹是最好的,眼见楼筠一副对她妹妹没什么好脸色的样子他就来气,“你说什么?!”
楼筠自是看出他的怒火,但他也是家里的二世祖,家世显赫的他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实在是无聊了还会找人偷鸡摸狗,只有他呛别人的,没有人敢对他甩脸色过。
“哥哥......”薛一冉身子哆嗦了一下,拉了拉薛一瑾的衣袖,对着楼筠歉意的说:“抱歉楼世子,改日我们再......”
“改什么日子?今天就要说好了,”少年意气风发,还没遇到过大事,争着抢着护着妹妹出出风头,“楼世子,我妹妹不喜欢你,就此别过吧。”
楼筠太阳穴突突的跳,是他们薛家看上了他们楼家,薛家家主还要靠他们在职场上再升个官,应是他们求着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还拿了他们家的好处,敢情他还要被退婚?!
这么说他就要被退婚两次了,一次是陛下也就算了,连一个小小的薛家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薛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楼筠眼眸微冷。
“是你家姑娘上舔着给我当媳妇,”他说话越来越难听,“彩礼都给了,你家老爷也收了,退婚也要我楼家来说,我确实看不上她,但是玩玩也是可以的......”
一声惨叫声传来,原来是薛一瑾气不过动了手。
楼筠抹了抹嘴角流下来的血,目眦欲裂,“你敢打我?!一楼二楼三楼四楼,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几个人打的鸡飞狗跳,众人顾忌着楼家的势力不敢上前劝架,生怕殃及。
越来越多的污言秽语从几人的嘴里说出来,离允蹙眉,绕到小姑娘身后,捂住了她的耳朵。
姜晨欢眨了眨美眸,“皇舅,‘破鞋’是什么意思啊?”
小姑娘声音娇软却又带着认真,像是乖巧问夫子题的学生,离允当了回夫子,但一时竟不知怎么哄小孩。
“......”离允一时语塞,轻咳一声后道,“‘破鞋’就是指,指经常出去的、跟很多人打交道的人。”
至于打什么交道,可千万别问他。
“那皇舅日夜匆忙,替我处理朝政,皇舅也是‘破鞋’吗?”
离允:“......”
拳头硬了,但这是亲外甥,不能打。
“皇舅不是......”
“哥哥!你们别打了!”好不容易把薛一瑾拉住,薛一冉眼含热泪,劝道。
“好家伙!你是有喜欢的人是吧!怕不是被人玩过了!破鞋!”楼筠轻浮的上下打量着薛一冉,引得她身子一缩,“你想另嫁他人?老子偏偏不如你的愿!你就给老子当妾吧!”
“你!”小家碧玉的少女眼泪直往下掉,指着楼筠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找死!”薛一瑾暴跳如雷,气的眼睛都红了,上前于楼筠再度争吵,这不仅是他的妹妹,打的还是薛家的脸!
“横冲直撞,冒冒失失,他倒是宠他妹妹......”离允捂着小姑娘的耳朵,淡淡的说道。
“什么?”
“......没什么。”‘妹妹’这个词太久远了,让离允不禁一愣。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好像多年前开过的枪,多年后子弹正好命中他的眉心一一
姜安平说要求娶阿荔,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阿荔苦苦哀求他不要让她走,她想留在摄政王府,可他听了父亲的一言之语,意气用事的将妹妹送上了花轿。
妹妹不愿意,他便在冰天雪地里羞辱于她,多年后他做的一个个梦变成了他的禁锢,每晚惊醒不能眠的日子中,看到的都是那张少女穿的破破烂烂在雪地里泪眼朦胧的画面。
直到出嫁,他都没给她准备一套好衣裳。
薛一瑾年轻气盛,和楼筠打起来他固然也有错,但他争取了,可他呢?
他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一点权势都能把亲人送出去。
年轻气盛不是借口,重点是否是尊重当事人的决定。
“皇舅?”捂着耳朵的手愈来愈松,耳边的嘈杂声也愈来愈清晰,姜晨欢长睫微颤,轻轻地站起身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阿荔......”离允喃喃出声。
“?”这是姜晨欢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了,跟麻麻名字很相似,她一直疑惑到底是哪个“li”,有问题就要问,“皇舅,这是谁呀?”
离允回神,妩媚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刚想扯开唇跟她解释,却不曾想薛一冉像疯了一样的冲过来。
“我喜欢的人你一辈子都比不上!”薛一冉见两人再次争吵,楼筠吐出的话不堪入耳,终于忍不住大声怒吼着:“他是一一”
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身影时,薛一冉愣住了一一
那是,殿下?
提到喜欢的人,楼筠再也忍不住爆发了,“你有喜欢的杂种是吧?!老子偏偏不如你愿,老子要娶你做妾,让你生生世世像我一样爱而不得一一”
为什么陛下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为什么为什么!既如此,他便要让别人尝尝这个滋味!
没等到薛一冉的回复,但看到她怔住然后不管不顾冲过去的时候,楼筠和薛一瑾也愣了一瞬。
此时的薛一冉再无大家闺秀的风范,朱钗簪子歪歪散散的簪在头上,发丝凌乱看不出原先发髻的样子,小脸上不知何时染上了灰,袖口也在争斗中被扯破了。
离允还以为她是冲小姑娘来的,毕竟他看出来了,漂亮的小姑娘男女通吃。
心慌则乱,他完全忘了姜晨欢此时戴着密实的斗笠。
严肃的盯着跑过来的薛一冉,本想在她动手前给她致命一击,却不曾想被抱了个满怀。
离允:“?”
看热闹的人愈来愈多,都对他二人指指点点。
薛一冉在他怀里哭哭啼啼,自诩风流的浪子离允即便是年轻时也没碰过小姑娘的手,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不知所措。
姜晨欢歪了歪头。
隐藏在暗处或者明处的暗卫、侍卫惊掉下巴,还是离震率先回神,将薛一冉提溜开来。
“殿,殿下,嗝。”薛一冉欣喜的抬眸,泪水将脂粉冲刷的一塌糊涂,在小脸上留下灰尘和脂粉混合的痕迹,看着有些滑稽。
她还要伸出手去触碰离允,却被离允一个闪身避开了。
“殿下。”
为了证明他不是所谓的‘破鞋’,离允悄悄在姜晨欢身边咬耳朵,“陛下,我不认识她。”
说了两个条件,他不满足一个,那他就不是‘破鞋’。
“?”姜晨欢疑惑的眨了眨眸子,不明白舅舅为什么语气变得可怜兮兮的。
正巧这时薛一瑾和楼筠也跑了过来,薛一瑾是担心妹妹,而楼筠纯粹是看热闹。
“薛一冉,这就是你马子......啊?”
楼筠不屑的偏头,待看见离允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后,整个人都傻了。
薛一瑾也是读书人,尽管这两人穿着朴素,但浑身的气质不容小窥,尤其是眼前的男人,一双狐狸眸媚态横生,看人时能把人的魂魄勾去,却带着深意,让人止步,不敢造次。
他是离允,那身边的女子是......
楼筠僵硬的偏头。
薛一瑾已经失神,尽管眼前女子没有露出面容,但身姿优美,一阵阵玫瑰味的体香混合着处子体香散发出去,勾人心弦。
薛一冉被拉开后,心有不甘,仍旧含情脉脉的看着离允。
看到离允躲在了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身后,薛一冉眼眶立马就红了。
“殿下......她是谁?”
质问的语气听得离允很不爽,还没等离允开口,姜晨欢已经率先回答了她。
“你好,在问别人是谁的同时,请先说自己的名字。”
“你一一”
离允眼眸微眯。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不能失态,薛一冉难看的扯了扯唇,挤出一个微笑,“民女来自长安薛家,是薛家小女,姑娘唤我薛一冉就行。”
当听见姜晨欢甜糯的声音时,楼筠激动地手心都冒出了汗。
姜晨欢长睫微垂,小嘴抿了抿,拉了拉早就出来护着她的离允。
她不想说。
感受到小姑娘的郁闷,也秉持着要在未成年面前做个好大人的原则,离允不想伤人,冷漠的瞥了一眼站着的三人后,拉着小姑娘的手离开了。
这三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一个爱自己妹妹但意气用事只会造成反结果的;一个是爱而不得要求别人也不能追爱的二世祖,还有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小白花。
“殿下。”薛一冉看着离允的背影,黯然神伤。
而楼筠和薛一瑾也像是丢了魂一样,路边人指指点点,他们却置若罔闻。
......
马车继续前进,小姑娘紧抿着唇,眼睫微垂,像是很失落的表情。
离允懊恼,是不是薛一冉刚刚抱他的时候动作太猖狂吓坏小姑娘了?
“陛下,臣的玫瑰园......”又来了几个新品种。
“皇舅,那是谁?是不是你的......”
隔着几层纱布都能看见她炯炯的八卦的眼神。
离允失笑,上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没良心的,亏他还担心她是不是被吓着了。
每次出宫都有不好的事发生,也是苦了小姑娘了。
“陛下担心臣找不到对象?”
“本来就没有嘛,皇舅你是不是也有个白月光啊,书上都是这么说的,清冷的白月光抛夫弃子去了国外......”
“停!”离允揉揉眉心,“陛下以后少看那些不健康的书,会教坏你的。”
“才不要嘛,”姜晨欢瘪嘴,“朕每次都会带入司琨的脸,虽然他是男子,但是......哎,皇舅,司琨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