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哥儿听得似懂非懂,他不明白出去玩为什么非要会念书。
沈稚只能抱着他,跟他说侯府外的世界。
棣哥儿还小,他以为侯府外就是全世界了。
孰不知天外有天。
侯府外面是京城,京城外面是五湖四海。
世界之大难以想象。
她怕棣哥儿还听不懂,便叫冬青去将地舆志拿来,然后指着上面的地名,一个个的给棣哥儿解释着。
到后来,棣哥儿早就忘记了哭,满脑子想的都是沈稚说的那些话。
他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地问:“这世上,竟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那当然了。”沈稚笑道,“你想想,若是不识字,你还能知道有这些地方吗?”
棣哥儿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坚定道:“娘,我一定好好跟先生学。等以后我长大了,我带你去这些地方玩。”
沈稚抿着唇笑,亲了亲他的脸蛋,笑道:“好,那娘就等着你。”
棣哥儿小手摸着地舆志,笑嘻嘻道:“娘,那这个,你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沈稚将书合起来,递给他,道,“那明日去先生那里,可不准再回来哭鼻子了。”
此时棣哥儿才感觉不好意思,他微微红了红脸蛋,道:“娘,我舍不得你。”
“娘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你。”沈稚笑着说,“只要你回来,随时都找得到我。”
听了这话,棣哥儿才算安心。
他欢天喜地地抱着书就出去了。
樊于氏连忙跟上。
等他们走后,冬青才上来给沈稚倒了杯茶,道:“小世子到底还是年纪小,不太适应也是理所应当。”
“别说他,我都不适应。”沈稚笑笑,喝了口茶,语气有些惆怅,“从前这孩子总在我跟前晃,即便不在眼前吧,那院子里也全是他的欢声笑语,如今不过是去先生那里两个时辰,我这心里空的跟什么似的。”
冬青就笑道:“横竖您想再给世子生个弟弟妹妹,等您有了身子,就没空想那么多了。”
提到这个,沈稚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也是奇了怪了,自从她决定再要一个后,这肚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甚至还请了大夫来检查身子,就怕自己再怀不上。
可得到的结果却是没问题。
那怀不上的原因,便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了。
沈稚如今倒是不急着再要了。
棣哥儿刚去念书,还没适应。
她若是急着再要一个,怕棣哥儿心里有想法。
“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她道。
冬青便没多嘴。
沈稚也有些乏了,进了内室去歇息。
如今小清已不在跟前伺候了,她要忙着出嫁,眼瞧着就没几日了,她连嫁衣都还没缝好呢。
沈稚倒是提议她让针线房的绣娘代替,但她自己不愿意。
说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她一定要穿自己亲手缝制的。
但她自小就是个练武,绣花针对她来说比刀剑还要可怕。
沈稚还真有些担心她。
…
次日,棣哥儿还是一早起床,来了沈稚这里用早膳,然后乖乖跟着樊于氏一道去了私塾。
今日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除了晌午回来休息,其余时候都要待在私塾。
沈稚想了想,决定给棣哥儿配一个小厮在身边,跟着他一道上下学。
说是小厮,实则也是做个伴。
他到底是男孩子,身边总跟着一群婆子丫鬟的,算怎么回事。
这小厮是从前院选的,田总管送来了三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身形略微有些瘦弱,但瞧着还算健康。
他们跟在田总管的身边,给沈稚行了礼。
这几个孩子长的面容普通,属于扔在人群里便再找不到的。
沈稚扫了一眼,然后问:“你们几个,会识字吗?”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
田总管见状,脸色微沉,道:“夫人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三个孩子浑身一哆嗦,其中一人忙答道:“夫人……我……我识得几个,但是不多。”
他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沈稚。
其余两个都说没读过书,也不识字。
沈稚便点了那个识字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我家里人,都叫我二狗。”他答道。
“这叫什么名字?”沈稚无奈道,“送去世子那里吧,既是给他选的人,取什么名字,让他来决定。”
“是。”田总管恭声应了。
他随后对二狗道:“还不快谢过夫人。”
能跟在棣哥儿的身边,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往后的荣华富贵多着呢。
二狗早就呆的不知该说什么了,此时被田总管一提醒,才连忙下跪重重给沈稚磕了个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沈稚听得心惊肉跳,忙叫了他起来。
其余两个孩子自然是回到前院继续打杂,这个叫二狗的则是送去了棣哥儿的身边。
他下了课得知自己有了随从,就喜滋滋的给二狗重新起了个名字。
叫长安。
他说上课时先生告诉他,长安是六朝古都,那里的繁华,是如今的燕京城都比不了的。
他每日下了课都要回来跟沈稚说,今日先生又教了他什么。
他原本还抵触不愿去上课呢,如今倒是巴不得去了。
沈稚见他一日一日的改变,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转眼间到了七月。
小清出嫁的日子。
她出嫁的前一日,沈稚去了一趟她的屋里。
她缝制好的嫁衣正摆在床上,虽然简单却胜在精致,是自己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小清举着手指头给她看:“为了这嫁衣,我十个指头都扎出茧了。”
沈稚捏了捏她的手,果然摸到一层茧,然后笑道:“说了让绣娘帮忙,你又不肯,偏要自己吃这苦。”
小清嘻嘻笑道:“我这不是想着自己的嫁衣嘛,不想假手于人。”
“你啊。”沈稚无奈地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嫁衣,恍惚间,眼眶有些湿了,“小清,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小清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在心里算了算,然后道:“十多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