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羡与沈稚自然没说什么,只是沈稚有些担心。
棣哥儿长这么大,还没跟一个陌生人待在一起过呢。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棣哥儿。
果然棣哥儿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害怕来。
他虽然平时胆子大,但那是身边有信任的人,可如今要让他跟一个陌生还很严肃的老先生待在一起,他哪里会不怕呢?
沈稚想说点什么,却被江羡轻轻握住了手。
他在阻止她开口。
沈稚望着棣哥儿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痛的不行。
可最后也只能强迫自己狠下心,转身跟着江羡一道走了。
杨臻坐在书案后,看着站在面前明明想哭,却还强忍着的棣哥儿。
他小小一团站在那里,小手紧紧握在一起,脸蛋鼓足了气,眼眶里早就包满了泪水。
可尽管如此,他浑身上下却裹着一丝倔强。
看到这样的孩子,杨臻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地笑。
他原以为是一个侯门世家被宠坏了的公子哥,可如今瞧来,倒是他先入为主了。
杨臻笑着开口问:“可识字?”
棣哥儿瘪着嘴,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识……识的几个。”
他一边哭一边说自己识的哪些字。
那些都是平时沈稚教他的。
而外面,沈稚早就心疼地眼眶红了,她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间屋,要不是有江羡拦着,她只怕要冲进去了。
江羡看到她这样,也有些无奈:“平日里你不是总说我宠孩子嘛,怎么今日该轮到你放手了,你却狠不下心了?”
“那能一样吗?”沈稚就瞪了他一眼,“棣哥儿长到这么大,何时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你没看刚才他那眼神吗?”
沈稚只是一想到,就觉得心如刀割。
“好了。”江羡只能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他已经慢慢长大了,往后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
孩子成长的每一步,都是在离开父母。
沈稚哪里不明白这个理呢,可她还没做好准备。
况且,棣哥儿明明还那么小呢。
江羡抬手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珠,轻声安慰道:“这里还是侯府,只是他不再拘泥于后院。每日自有婆子送他过来念书,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亲自送过来。”
沈稚抿着唇,沉了一口气,收起悲伤的神色,道:“你没看老先生是个多严厉的人啊,我若是日日送棣哥儿过来,他只怕要以为棣哥儿是个多骄纵的孩子呢。”
尽管再不忍心,也得狠下心了。
“你明白这个理是最好。”江羡笑着道,“走吧,我陪你回去。”
他也不理会旁人是何目光,牵着沈稚便朝后院走。
沈稚让樊于氏留下来等棣哥儿。
也不知杨臻要留棣哥儿到何时。
回到后院,夫妻俩先去了老夫人那里。
老夫人知道今日是先生进府,此时瞧见他们过来,却没见棣哥儿,便问道:“孩子呢?”
“在先生那里呢。”沈稚答道。
“这就开始上课了?”老夫人惊讶道。
“许是想先知道棣哥儿认识多少字,会读哪些书吧。”江羡道。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同时又感慨道:“不愧是松山书院的先生,就是尽心。”
“可不是嘛。”沈稚勉强笑笑,“只是可怜了孩子,只怕日后,没从前那么逍遥快活了。”
“若想他有个好前程,也只能如此了。”老夫人道,“虽说咱们家也不指望着孩子将来有多大的出息,但至少要让他知山川日月,明事理规矩。”
老夫人说的话,沈稚自然是明白的。
否则她也不会听江羡的。
她虽然也不指望棣哥儿像江羡这般,但她也不想棣哥儿一辈子碌碌无为,蹉跎半生。
棣哥儿在杨臻哪里待了快两个时辰才回来。
他一回到永宁居,见到沈稚,就扑到她怀里哭。
沈稚见状心都要碎了,忙抱着他询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先生训你了?”
棣哥儿只管呜呜的哭,话也不说。
沈稚只能一边安慰着他,一边用眼神询问樊于氏。
樊于氏则是摇了摇头,道:“我在门口并未听到先生训人的声音。”
那棣哥儿哭成这样,又是为何呢?
沈稚没办法,只能将他抱到腿上坐着,又拿手帕给他擦擦眼泪,见他哭得通红的眼睛,心疼道:“跟娘说说,怎么了?”
“娘,我不想去上学了。”棣哥儿窝在她怀中,委屈巴巴地说道。
“为什么呀?是先生太凶了?”沈稚耐心地问。
棣哥儿摇摇头,嫩白的脸蛋上还挂着一丝泪痕,他咬着嘴唇,低着头靠在沈稚怀中。
樊于氏轻声道:“夫人,许是小世子不适应呢。”
他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沈稚身边,哪怕平时跑出去玩,也是想沈稚了便又回永宁居了。
他一直都是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去了先生那里,就得处处守规矩。
先生教他的那些晦涩难懂的字,他都有些记不住。
“是不是舍不得娘?”沈稚心中一软,柔声问道。
棣哥儿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脑袋,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沈稚,还噙着一丝委屈:“娘,我可以不去吗?”
沈稚不置可否,只是轻轻问道:“那,你可以一辈子都陪在娘的身边吗?”
“可以。”棣哥儿立刻点头道。
沈稚微微笑道:“娘说的是,往后你在娘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娘不让你做的东西,你就不能做,这样也可以吗?”
棣哥儿这下就犹豫了。
他虽然喜欢跟娘待在一起,可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棣哥儿,你还小,有些道理娘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沈稚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道,“你迟早会长大的,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等到你长大的那一日,你难道还想跟我待在这后院里,外面的世界你都不想去看看吗?就像你总喜欢吵着闹着要出府去玩一样,你若是识字断文了,将来再长大些,就算是不用爹爹带着,娘也会准许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