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或许当初凌烟与凌霜前来同老夫人辞别，也并不一定是为了算计沈稚。
另一方面，还是想拿回自己的卖身契。
毕竟卖身契握在老夫人手中，她们走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的。
“怎么，你的意思是那两个丫鬟的去留，我还做不了主了？”老夫人看着沈稚，语气里已有不悦。
“我自然不是这意思。”沈稚缓声说道，“只是凌霜与侯爷如今都并无此意，强行将凌霜留在府内也是徒劳。女子这一生韶华易逝，她已二十几岁了，如今放出去或许还能觅得良人。”
“哼。”老夫人冷笑着，嘲讽道，“你倒是有副好心肠。”
沈稚早知道要卖身契没这么简单，老夫人是铁了心的要给她找不痛快，偏偏就是不想如她的意。
沈稚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从前还算慈祥善良的老夫人，变得如今这么难以对付。
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面对，沈稚就觉得心里一阵沉重。
“母亲为何非要将她强留在侯府呢。”沈稚沉了一口气，抬眸对上老夫人的眼神。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正面对上老夫人，不管先前老夫人如何对她，她都没有像此时这般生过气。
“我不是要将她强留在侯府，我只是不想老四沉迷女色罢了。”老夫人轻靠在椅背上，看向沈稚的眼神里都是冷漠。
自从娶了沈稚后，江羡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他。
老夫人将这一切都归咎到了沈稚的身上。
她不希望将来江羡会因为沈稚而受到伤害。
“母亲不想让他沉迷美色的的法子，就是多给他纳几房妾吗？”沈稚握着手帕的手指慢慢收紧，这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心头的怒气。
“这有何不可？”老夫人反问道。
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偷腥。
即便是像江绍那样说着不纳妾的人，最后不还是收了凌烟吗？
江羡如今不愿，不过是因为沈稚罢了。
可美貌只是一时的，沈稚总会老，当容颜不在的那一日，她就会明白，这世上美人多得是，层出不穷，她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在多年后也算不得什么。
“看来凌霜这卖身契，母亲是不愿给了。”沈稚垂下眉眼，低声说道。
“没有凌霜，将来也会有其他人。”老夫人道，“你如今这么做，又是何必呢？”
沈稚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来。
等再抬眼时，眸中神色已尽数敛去，余下的只剩平静的笑。
“既然母亲不愿意，那我便不打扰母亲了。”她微微笑着，而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福了福身，“儿媳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出了屋子。
姚妈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皱起了眉。
“四夫人瞧着是有些不太高兴了。”
“我是婆婆，她是儿媳，她有什么资格同我不高兴？”老夫人轻嗤一声。
姚妈妈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而外面，小清扶着沈稚的手臂，生怕她摔倒。
她比平时走的更快，虽依旧冷凝着一张脸，可小清看的出来，她是有些动怒了。
“夫人，您别为了这种事生气，总还有别的办法的。”小清只能劝道。
可沈稚没说话，她就这样阴沉着脸回了永宁居。
踏进院子，看见冬青跟紫苏正蹲在墙角，窃窃私语着什么。
沈稚停下脚步，朝那边看去。
小清急忙轻咳了一声。
冬青跟紫苏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是沈稚回来，这才连忙过来行礼：“见过夫人。”
“看什么呢？”沈稚问道。
“先前您吩咐种的那几株花，前些天大雪冻坏了根。”冬青答道，“我们正在想办法补救呢。”
沈稚微微蹙了眉，她抬脚走过去。
墙角下，那几株原本还生机勃勃的花苗此时耷拉着叶子，叶尖上还有些泛黄干枯。
旁边一株被刨开了土，露出底下的根，果然已见坏死的根。
沈稚虽没亲自养过花，却也知道冻成这样是救不回来了。
她提着裙摆慢慢蹲下，小清想要去扶，却被她推开手。
只见她抓起那些幼苗，便一株接着一株的从土里拔出来。
几乎都冻坏了根。
“夫人，等到过几日暖和了再重新种几株就好了。”小清说道。
沈稚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将拔出来的那些花苗堆在一处。
前几天种下时，是她亲眼看着的。
可此时又是她亲手拔了出来。
冬青跟紫苏摸不准她心里在想什么，不敢出声。
可小清明白，沈稚是心中还有气未消。
老夫人那么明显的针对她，让她有些想不明白。
“哎哟我的姑奶奶！”恰好杜妈妈从院外进来，一眼便看见沈稚正蹲在墙角，她吓得不轻，急忙跑过来，“您大着肚子呢，就这么蹲在外面怎么行？”
她一动手，小清也赶紧去扶沈稚。
杜妈妈摸着沈稚的手有些泛凉，赶紧扶着她进屋。
冬青跟紫苏也跟着进去伺候。
这么一通忙碌以后，沈稚的身上总算是暖和起来。
“就算今日外头出了太阳，也经不住您这么造啊。”杜妈妈苦口婆心，“您就当是为了我，让我多活几年，您就好好听话吧。”
她虽是唠叨了些，但字字都是为了沈稚好。
沈稚的脸上终于得见笑容。
她捧着杯子，感受着从杯中散发出来的热气，笑着说：“你要想多活几年，不如明日就出府去，去过你的天伦之乐。”
杜妈妈闻言便瞪了她一眼：“您又说胡话气我。您这性子，我若真走了，这府里还真没人治得住您了。”
“就是。”小清还在一边帮腔，“到时该喝的药不喝，该吃的饭不吃，只怕是瘦几两肉下来，我都要去以死谢罪了。”
杜妈妈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赶紧呸三下。”
上了年纪的人都信这些，小清被逼着呸了三下，杜妈妈这才罢休。
冬青跟紫苏在一旁捂着嘴笑，沈稚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也总算是发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