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巫桀二话不说,扔下手中的食盒,自怀中掏出一颗细小的褐色丹药,又放好灯笼,一手捏着宣长宁的下巴,一手将丹药强制给她喂了下去。
毫无反抗之力的宣长宁只觉得舌尖一阵辛辣之感,丹药已经顺着喉咙吞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猩红着眼睛怒视着巫桀。
如果眼神可以凌迟的话,巫桀此时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
“你放心,那是给你吊着性命的丹药,没毒的。”
巫桀说着打开食盒,一阵米饭的清香飘来,诱惑着宣长宁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巫桀慢条斯理的端出一碗白饭,又端出一份没有油水的青菜,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道:“以后每两日本尊都会给你送一碗米饭,让你既不能那么快恢复,也不至于伤重不治而亡。”
他上下打量着宣长宁,眼神就像在看美味的食物一般,狼性的贪婪展露无遗:“否则这样好的滋补之物,死了岂不浪费。”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宣长宁看也不看地上的食物,死死瞪着他:“你还没回答我,不是为了明朔帝,那你为了什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么好奇啊?”巫桀凑近她,眸子里灰金色的瞳孔散着诡异的光芒:“你先操心操心自己吧,还有闲心管我是何目的,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言下之意,事成之前还说不得。
如此小心谨慎,倒也符合他们狼族的性格。
巫桀凑得很近,几乎同宣长宁脸贴着脸。
好在如今的她受了重伤,没有灵力,嗅觉也就不太灵敏,闻不到扑面而来的妖气,否则这样的距离,不被熏死也得恶心死。
巫桀离开之后,宣长宁尝试了几次撑起上半身,皆以失败告终。
顿觉心中凄凉,想着当初在重云观,她是如何自信的保证,一定会将钥匙带回去,打开神女墓,取出伏水琴,替老东西迟翊解咒。
又是如何在灭掉那群作恶的狼群后,自信满满大言不惭的对他们的劝解不屑一顾。
人心诡谲复杂难测,妖魔阴险狡诈亦然。
宣长宁此时才明白过来,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元泽,元翼,甚至元商洛......
能在皇宫里生存下来的人,怎么可能如同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幡然醒悟,为时已晚。
如今她自身难保,又谈何其他呢?
她自嘲的笑笑,再一次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
白梓着急忙慌的回了千羽楼。
一进门便拉着木千羽急切的问道:“你在京城这么多年,可知皇宫里各个宫殿的布局?”
木千羽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正待继续口不择言一番,却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她清楚,白梓不是在开玩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长宁她在宫里,我需得马上见到她。”
又是宣长宁,木千羽的白眼险些翻到天上去,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你想干什么?”
“闯宫!”
果真如此。
白梓的声音不大,但在此时略显安静的千羽楼大堂之中,格外的清晰。
千羽楼还未到开门接客的时辰,大堂之中有几个丫鬟婆子正在做着布置打扫的活计。
这两个字震撼到她们想忽视都难,几道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白梓身上。
木千羽也是被震惊到,迅速拉着她往二楼的雅间而去。
“你疯了吗?闯宫这样的话也能随便说的?你知不知道京城里规矩严格,若被有心人听见将你告到府衙,你有几条命可以丢?”
训斥完木千羽犹自觉得不解气,又继续道:“那个宣长宁与你有什么干系?她是救过你的命还是你家亲戚?你要如此不顾生死的要去见她?”
“她救过我的命。”白梓正了正神色,认真道:“亡山之下的客栈被狼王所毁,我险些死在巫桀派来的狼族死侍的围攻之中,便是长宁送给我的哨子召来玄虎救下了我,这难道不是救命之恩吗?”
木千羽无言以对,背过身去沉思,半晌才道:“你决定好了吗?”
白梓颔首,眼神无比坚定。
“那好,我给你画一张地图。”
二人从雅间回了寝殿,下人摆好了笔墨纸砚,木千羽俯首案前,手上动作不停。
白梓在一旁静静等着,茶壶里的水凉了又放在炉上温热,来回三次之后木千羽将笔一放,噘着嘴吹了吹未干的墨迹。
待墨水干的差不多后,木千羽抬手招呼早就望眼欲穿的白梓,将手中的图递给她,手指圈了几座宫殿道:“这里便是皇后与后宫妃嫔的住所,她被赐婚给太子,想必进宫住的地方不是皇后娘娘的无极宫,便是琦贵妃的未央殿。”
白梓点头表示明白。
木千羽接着嘱咐道:“进宫的路线我都给你标记好了,以你的本事瞒过禁军,与其他宫人定是没有问题,只要你没有在皇宫里迷路,便可见到那位宣长宁。”
看着标注仔细到哪里有狗洞都清清楚楚的地图,白梓由衷的感激道:“我就知道找你没错,多谢!”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如此清楚皇宫的布局?”
看着墨迹已干,白梓小心翼翼将图折好放进衣襟中,随后不甚在意道:“你若是愿意说,我不问也会知道,你若是不想说,我问了岂不是叫你为难?”
木千羽一噎,头一次觉得竟有她无法反驳的话。
要说她为何对皇宫如此熟悉,那还得追溯到一百多年前。
彼时,木千羽对开国皇帝元朔一见钟情,但又因他身上的真龙之气近不得身,只得每天夜里潜进宫里,偷偷看看心上人以解相思之苦......
这事若是告诉了白梓,必定会遭到她无情的嘲笑,且这种嘲笑定会持续百年乃至千年,木千羽十分知趣儿的选择了闭嘴。
“诶?为何你不同我一道进去,这样不就用不着地图,且万无一失了吗?”
这样的话是白梓这个榆木脑袋说出来的?
京城这个地方还真是神奇哈,白梓居然开始长脑子了?虽说长得还不太全,但好歹是长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木千羽很是欣慰,但她依旧不留情面的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拒绝道:“我可不认识什么宣长宁,再则,我们两个都去了,若不小心被发现抓起来,岂不是全军覆没?我可舍不得我的千羽楼。”
她语重心长的补充道:“我在外头待着,你若是被发现了,我还能来捞你一下。”
是这个道理,且狼王巫桀还在皇宫呢,难保不被他发现。
白梓深以为然自然也不客气:“那就辛苦你了,我今夜天黑便出发,子时若还未归,你可记得来捞我。”
......
是夜。
朝柳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为了不被发现,白梓悄无声息的从楼顶离开。
月光隐在云层里没有露头,外面的街道上伸手不见五指。
狐狸的身法十分轻盈,几个跳跃间,白梓眨眼便到了宫门前。
厚重大气的朱红色宫门已经落锁,两名侍卫如青松一般分左右挺立在门口。
白梓施展隐身术法,大摇大摆的穿墙而过。
迎面又是一队整齐肃穆的禁军,与她几乎贴脸而过。
好在她的隐身术登峰造极,即便如此也是看不见的。
循着地图,白梓摸索着往前走。
可越走发现越不对劲。
图上明明标明这个地方有一座小型宫殿,但看着眼前这片种满植物的园子,哪里有宫殿的影子。
她们两都忘记了,这个图上画的可是一百多年前的皇宫,如今的大朔历经五位帝王,如图上这般不住人的闲置小型宫殿,被推掉改成种植园也是在正常不过。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就这样一处变动,导致白梓彻底迷失了方向。
大朔的皇宫之大,入眼皆是一片红墙青砖琉璃瓦。
白梓跃上一个屋顶不是,又跃上一个屋顶还不是,不知不觉便闯进了东宫所在地。
东宫不正是太子的住所吗?
白梓想着若是寻到太子之后说明来意,再请他帮忙找到宣长宁也不是不可行。
她可真是聪明啊!
也不想想别人愿不愿意,会不会将她当做贼人抓起来。
可没等白梓有所动作呢。
一道火红的身影便飘飘然落了进去,那鬼鬼祟祟的脚步,左顾右盼的视线,一眼便知是同她一样偷偷进来的。
这女子进太子的东宫做什么?
难道是-----偷情???!!
白梓震惊了!
现下除了要提醒宣长宁小心巫桀以外,还需劝她赶紧退掉这门亲事。
“啧啧啧,皇宫大内还真是乱啊。”
白梓的声音几不可闻,但却被红衣女子精准的捕捉到位置。
两人隔空对视,均没有轻举妄动。
最后没感受到恶意,默契的双双将头一瞥,都装作没看到对方。
白梓暗道:若是他们偷情被自己发现了,也怪难为情的......
红衣女子心里则记挂着人,见白梓识趣儿便也不再管她,轻车熟路的进了殿内。
她倒是走得潇洒,留下白梓进退两难。
若是不进去找太子帮忙,单凭在这么大的皇宫里找一个人,怕是天亮都不一定能成。
可若是进去找太子帮忙,但却撞破了他与心上人秉烛夜谈,岂不是罪过一桩?
不行便拘个宫人问上一问,麻烦虽麻烦了些,但也不是不可行。
正犹豫间,殿内传来一阵声响。
红衣女子破窗而出,紧随其后的是近十道闪烁着金光的符咒,正杀气腾腾的朝着红衣女子而去。
门外守着的侍卫听到动静破门而入,高处的白梓看到领头的发出信号,附近的禁卫军正在飞快的往这边赶来。
有人点了火把,里三层外三层将红衣女子围在院子里,密不透风。
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动作。
金色的符咒被强行破了几张,但红衣女子像是受了伤,动作有一些迟缓笨重,全然不像方才落进院子里般轻盈。
这是什么情况?
白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符咒的威力很强,也不知道上面沾了什么东西,红衣女子但凡碰上,隔着衣料也能看到被灼伤后的皮肤滋滋冒着热气。
渐渐的她有些力不从心,求救般朝白梓的方向看过来。
到底要不要出手帮她?
白梓的动作比脑子更快,还没想出个答案,人已经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