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妍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微微摇摇头，没有说话。
以为这是苏鹤卿安慰她的话。
当时，在她决定豁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苏鹤卿说的从来都不是安慰她的话。
她怎么可能会见不到他呢？
苏鹤卿花了十年才走到她面前来，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她呢？
即便是黄泉路上，他也不会让她一个人走。
他没有解释。
一阵后怕和麻药退后蔓延而来的痛意，温暖夹杂着一丝熟悉的清冽的雪松香让裴清妍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放松。
她抬起手，抱着男人的腰，埋在他的怀里。
啜泣声慢慢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苏鹤卿。”
苏鹤卿心头微微刺痛，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地轻拍着她的背。
一点点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我在。”
苏鹤卿一直保持着半坐在床边，上身微微前倾，抱着怀里的女孩。
良久过后，裴清妍的情绪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她身体一抽一抽的。
脸上满是泪痕。
头发也因为刚才埋在男人的怀里，一时弄得乱糟糟的。
苏鹤卿低头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捧着她的脸，指腹轻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泪痕。
“不哭了，嗯？”
裴清妍舔了舔有些干的唇，嗯了声。
后知后觉的她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到底有多丢人了。
幸好，病房里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看到了。
苏鹤卿擦完她脸上的泪痕，又端来一旁的杯子，喂到她的唇边，“再喝几口。”
裴清妍乖乖地喝了几口水。
她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头。
苏鹤卿看着她，“怎么了？”
裴清妍摇头，不是很想说。
男人偏眸，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他看向她的右手，放下杯子，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细细地检查着。
包裹掌心的纱布并没有透出红色。
伤口没有裂开。
“麻药的药效应该是过了，是不是有点痛了？”
裴清妍点了下头，“有点。”
密密麻麻的痛和痒在掌心里蔓延开。
那种感觉确实难耐。
苏鹤卿眉头轻蹙，“伤口刚刚缝合好，还没有完全愈合，是会有点痛的，我去拿点止痛药给你。”
裴清妍有些犹豫，“可以吗？”
男人轻笑，抬手轻刮了下她的鼻子，“为什么不可以？忘记我是谁了？”
裴清妍皱了皱鼻子，“知道了，苏教授。”
“乖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苏鹤卿揉揉她的头，然后起身。
他动作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
裴清妍刚好低眸看着被纱布包裹住的掌心，错过了这一瞬。
没过多久，苏鹤卿再次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的托盘。
上面放了几个药瓶，还有一些包扎要用的工具。
裴清妍坐在床上，看着那些熟悉的工具。
她眼睛微微睁大，“苏……苏鹤卿，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段时间的训练，她对这些医用工具的用途也十分熟悉了。
熟悉归熟悉，但这些东西一旦是用在自己的身上的时候，感觉就不一样了。
苏鹤卿将东西放在一旁的移动桌子上，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先是倒了杯温水，然后拧开药瓶，倒了一颗止痛药出来，喂到她的嘴里，杯子也递到她的唇边。
“乖，喝口水，再咽下去。”
裴清妍眼睛微微瞪圆，听话地喝了口水，然后咽下去。
“苦不苦？”
“苦。”
她皱着一张脸。
苏鹤卿轻笑，像是变魔法一般，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颗糖，剥开糖纸，塞到她的嘴里。
淡淡的牛奶味很快就冲散了白色药片带来的苦涩。
她微怔，嘴里吃着糖，有些含糊，“你哪儿来的糖？”
苏鹤卿低眸，戴上手套，漫不经心地说道，“买来哄小朋友的。”
裴清妍吃糖的动作一顿，“……”
她是小朋友吗？
……不是。
她不承认，就不是。
等她回过神来，男人已经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露出了掌心上那道狰狞的伤口。
裴清妍抿着唇角，“是不是很丑？”
苏鹤卿把拆开的纱布扔到盘子里，然后拿起一旁的棉签和药水，蘸了药水后，动作轻柔地涂在伤口上。
他眉眼微微低垂着，神色认真，小心翼翼，“不丑。”
裴清妍瘪了瘪嘴，“明明就很丑。”
她也是爱美的。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身上会有一道这么丑的疤痕。
而且还是横跨在掌心的位置上。
她也怕他会嫌弃。
苏鹤卿没说话。
他仔细地将药水涂抹在掌心，然后又拿过纱布，熟练地给她包扎上。
男人这才抬眸看她。
他依旧捧着她受伤的手，眸光柔和地看着她，“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这只手没有丑的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
裴清妍好像刚醒来，大脑一时有些跟不上。
苏鹤卿嘴角噙着笑，俯首，轻吻在她脉搏的位置。
那是她心跳的节奏。
“苏太太，你的丈夫不仅医术好，缝合的技术也还行，所以，你这疤……可能留不下来了。”
裴清妍怔了几秒，然后眼睛慢慢睁大。
“我手上的伤……是你处理的？”
苏鹤卿嗯了声，炙热的掌心捧着她的手背，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指，“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
在酒店房间，她有气无力地说自己疼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力地攥住，刺痛穿透骨髓，密密麻麻的。
她很少会说疼的。
第一次说，却是倒在他的怀里。
一身的白纱染满了她的鲜血。
温度逐渐流失的恐慌，让他感到窒息。
裴清妍摇头，“不关你的事，是陈仁川……”
她突然反应过来，“陈仁川呢？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没事吧？”
苏鹤卿连忙扶住了她，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抚着，“他被警察带走了，我没事。”
“真的没事？你没骗我？”
他低低笑了下，“你觉得我像有事的样子吗？而且，你别忘了，他打不过我。”
裴清妍：“……”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没把人打废吧？”
苏鹤卿挑眉，“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