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莫淮山平时笑呵呵的,对谁都是一副‘你是我兄弟的’模样。
在黑市里能混到成为一个手底下有十好几个人的小老大,那手段性情都是不简单的。
涉及到底线问题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心软的。
像这种底下人目无大小,偷听自己的跟人谈话的行为在他眼中等同于有了背叛的嫌疑。
莫淮山垮下脸,一双虎目在粗犷的浓眉下炯炯有力,刚才和霍砚行和声和气的态度消失不见,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怒意和审视。
刘老五本是他几年前在隔壁镇随手帮过的一个被开除的杀猪场员工。
后来他家里孩子生病,需要长时间住院治疗,也不知从哪打听到他在黑市做生意,就找到了他底下的人,经过一番波折才加入了他们。
刘老五常年杀猪,搬猪肉,很有一把子力气,又对他忠心耿耿,所以很快就坐到了行五的位置。
这么多年两人早已处成哥们,说话行事更是没了从前那般唯喏顾忌。
眼下刘老五一见莫淮山变脸,还愣了一下,察觉到他言语中对自己的质疑,刘老五瞬间升起羞愤交加的耻辱。
他震惊地瞪大了双目,悲愤道:“老大,啥叫偷听你们说话啊?他一个外人,在咱们的地盘挑唆你把生意停了,我只是为咱们十几号兄弟考虑,这才多听了几句而已!”
“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我对你,对兄弟们可都是有情有义的,从来没有二心!可你就为了个姓霍的怀疑我,你把我的脸面放在哪里?你这么做太让我寒心了吧!”
刘老五丝毫不心虚,就算他是看到霍砚行来了之后,知道莫淮山拉着他到仓库背后是有事情商谈,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啥不妥的。
他作为莫淮山的兄弟,跟他一起管理黑市生意,当然有责任督促规劝他。
这个姓霍的小子当年不愿意到莫淮山的手下干活,还说他的管理不行,摆明了就是瞧不起他们。
现在又凭着一条供货源左右莫淮山的决定,插手他们生意的事情,他到底是想干啥啊?
说白了,那货也不是姓霍的提供的,他有啥资格对他们的生意指指点点?
刘老五觉得莫淮山还是太仁慈了,其实根本没必要对姓霍的低声下气,被他三言两语用供货源拿捏。
只要查出供货的人到底是谁,他们自己人接洽,黑市生意照样可以做,他们也再也不用看姓霍的脸色,多好?
只可惜莫淮山像被灌了迷魂汤似的,一遇上姓霍的,就对他格外青睐,每每提出啥建议也是二话不说就采纳。
这么下去,他们生意迟早被他给掌控了!
刘老五心念间转过数个想法,心底积攒了许久的意见都爆发了出来。
“老大,别怪兄弟我多嘴,我看这个姓霍的就是想耍你而已!说啥上面有公安突袭不过都是借口,这几个月咱们生意有多好他又不是没看见,现在肯定是眼红了!”
“那条供货源全凭他一个人联系着,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停了,而不是偷偷在别的地方继续卖?”
他讽刺地瞥了眼霍砚行,“我可不信会有人这么傻,捏着金矿却不晓得自己挖!”
“我看,不如我现在就叫几个兄弟进来,把他绑起来问出供货商到底是谁,怎么交易,然后把他打一顿放了,这样以后我们再也不用靠他去联络,每回交易的量还能再提一提,肯定能赚更多的钱!”
“到时候,老大你就让我去安排,我肯定给你把人带回来,顺便再把进货价再压一压,咱们也不用听姓霍的那种话,卖的那么便宜,再多个几分几毛的,那些冤大头还是照样会买的!”
刘老五越说越兴奋,朝着莫淮山道:“老大,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他说完,莫淮山和霍砚行谁都没有说话。
霍砚行是丝毫没把刘老五放在眼里,姿态极其松散慵懒,抱着胸靠在墙边,薄唇挂着一丝不明的笑意。
他还在军中时,训练的时候都是一打七,现在下放虽然疏于练习,但从十几个门外汉的手里逃脱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况且这段时间,小知青给他们送的药膳或许加了那种神奇的水,他觉得身体素质竟还在日益变好,精力更胜从前。
就更不把刘老五的威胁当回事儿了。
但他这幅模样落在刘老五眼中,就被他当成了狗仗人势,以为霍砚行有莫淮山护着就小瞧他。
那抹讥笑更是格外刺痛了他。
他恨恨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都一抽一抽的。
不过他还没有动作,就是等着莫淮山表态,他倒是想看看,老大跟他们兄弟这么多年感情,会站在一个居心叵测的毛头小子那边!
“刘老五,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莫淮山神色阴沉地盯着他,看得出心情不妙。
刘老五心里咯噔一下,老大这是啥意思?
“老大,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咱们十几个兄弟跟着你干,就是看在你仗义、重感情,才对你这么死心塌地,你不会为了一个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就打算让咱们兄弟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吧?”
“而且咱们的生意现在正是好的时候,如果加大货量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整个黑市的市场全都拿下,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停了,兄弟们肯定都会有怨言的!”
莫淮山目光沉沉听他一口一个咱们的生意,冷笑一声,再次开口,夹杂着几分怒气。
“我看你说这些话,是完全忘了当初为了帮我干活是怎么求我的了!”
“你自己扪心自问,跟着我干赚的钱到底比你在杀猪场干活时多了几倍?你的孩子和老婆要不是因为这些钱,怕是已经都没了,你现在却跟我说跟着我干是因为我仗义、重感情?”
“怎么,我仗义重感情就要被你道德绑架吗?在黑市做生意,有利可图才跟你谈感情,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还用十几号兄弟威胁我,我告诉你,没有你们,外面多的是人想跟着我做!”
“在黑市,地盘是我的,供货源是我的,客人还是我的,你们说到底就是给我打工的!有啥资格对我咋做生意吆五喝六的?”
“我就是看在大家伙都不容易的份上,才多照应你们,给你们分钱,谁知这多余的烂好心竟还让你生出这么狂妄的心思!”
莫淮山愤怒地发泄一通,大口喘了几下,随之讥诮地扯了扯唇,“...也是我对你们太好了,才把你的胃口养的这么大,这才几年,就把老子的生意当成是自己的了,真他娘的好笑!”
刘老五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感觉自己一片真心实意都被人扔在地面上践踏了。
他还以为跟莫淮山这么多年称兄道弟,生意上早就不分彼此了。
而且很多客人也是他介绍拉过来的,为了黑市生意付出那么多,在他心里这个地盘早就有了他的一个位置。
可没想到莫淮山心里居然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儿,只觉得他是个臭打工的!
这让刘老五不由得有了一种被当猴耍的臊意。
他攥紧了拳头,余光瞥见后面几个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的弟兄,眼珠一转,又开了口:
“老大,我刚才说的话可都是为了兄弟们着想,况且生意好了,对你对我们都好,我从来没有想过黑市生意有我的一份,可咱们跟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一句外面多的是人抢着干,是想把兄弟们全都踢出去吗?”
莫淮山浸-淫黑市这么多年,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眼睛一扫就把几个偷看的人给吓了回去。
“我莫淮山从来不搞过河拆桥的那一套,但你们要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下手也绝对不会留情!”
“你们当中不少人都是受了我的恩惠,才自愿在我手下干活,可长久以来,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们,给你们分的钱更是远超同行,咱们之间没有我欠你们的!”
“若我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你们,得到的还是怨气和不满,那咱们这点情分就断了吧!”
“你们自行去找更大方的老大,老子可不伺候了!”
一番话说完,背地里的几个人都不敢吭声。
大家又不是傻子,跟着莫淮山吃好喝好还赚钱,也不会动不动就甩脸子,他们上哪去找这么好的东家?
他们敢在黑市做这么大的生意,一部分是真的胆子大,一部分则是真的走投无路,能有个地儿供他们干活赚钱,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哪可能上赶着去惹他生气。
也就是莫淮山好说话,才跟大家称兄道弟的,这刘老五怎么还真信了呢?
信了也就罢了,还腆着脸去指挥他咋做生意,哪来的底气啊...
刘老五见那几个人又把脑袋缩了回去,暗骂了一声怂蛋!
难怪做了这么久还只是个跑腿的,一点都不会为自己争取一下!
他现在可都是为了他们才跟莫淮山叫板,他们也不说为自己说几句话,白瞎了平时给他们买的几包烟了!
莫淮山看着他阴晴不定,微微扭曲的脸,失望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霍兄弟,今天让你看笑话了,你说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