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宝成在牛棚待了几个月,一出来就听说自己妈没了,爸被公安抓走了,报警的还是自己的亲舅舅,当时震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几个婶子告诉他,现在他们人都在镇上,他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衣服也没换,头发脏得跟个流浪汉一样,一身的牛屎味,冲到胡老二面前就抱住了他的腿。
“大舅!你不能把我爸弄进去坐牢啊!”他痛哭流涕地喊着:“我妈没了,我爸要是再进去我该咋办呐!”
胡老二拧着粗犷的眉毛看了他半晌,才把这人认出来。
刚才要不是他声音熟悉,还叫他大舅,他都差点直接把人踹出去了。
可一听他嘴里说的话,他的脚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罗宝成!你是不是知道你爸打你妈的事儿?”胡老二攥起他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怒目一瞠。
罗宝成吓得一抖,嘴巴白了白,“我...我不知道,我也是才听村里人说的...”
他下意识否认了,因为他大舅看起来像是准备要揍他了。
“大舅啊...我真的不知道我爸那么混蛋,要是我在家的话,肯定不能让他这么干的!”他满脸泪水地哀求:“可是现在我就只有我爸了啊,就算他再怎么混蛋,我也还是得孝敬他不是...你就别告他了,让公安放他回来吧...”
胡老二额头青筋直跳,腮帮子的肉不住地颤抖,“你这个臭小子...你知道他把你妈打成啥样了吗?”
“一来就让我们放过他,你眼里还有你妈没有,她才是生了你的人啊!”
胡老三也直接上去给了他一拳,“你他妈的有本事去看看你妈的遗体,再有种说这些话!”
何飞看他动起了手,不得不上前劝解:“这里是公安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胡老二松开罗宝成,他人就跟软面条似的瘫坐在地上,一鼻子的血。
胡老三对何飞还是敬重的,昨晚就是跟他报的警,罗大伟也是他抓过来的,听他出声制止,也就忍下怒气退了两步。
罗宝成被打得有些怕,抹了抹鼻血,畏畏缩缩的没再敢求情。
但他心里是有怨气的。
他妈是被打了没错,可他有啥错啊?他们还是他舅舅呢,一点也不为他着想!
他年纪都大了,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他爸要是再进去了,谁给他赚娶媳妇的钱?
胡老二胡老三看他这幅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子,但庭内已经开始催促两人进去,他们瞪了他一眼这才作罢。
镇上没有真正的法院办公点,屋里是临时组成的法庭,没几个人。
罗宝成虽然是当事人的儿子,但也只能在门边干看着,没资格发言。
庭内,罗大伟戴着手铐站在被告人的位置,仿佛一夜老了二十岁,脑袋上都长了不少白头发。
他背对着后门,没看到罗宝成也在,布满红血丝的眼珠无神地看着虚空,已然是对自己无罪释放不抱期望了。
胡家兄弟进去之后,法官就开始宣判,在这个临时组建的法庭内,庄严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被告人:罗大伟,犯罪事实成立,判处一年六个月有期徒刑,审理结束后立即执行,现在闭庭!”
法官一敲法槌,宣判结束,两个公安立刻架着身体瘫软的罗大伟往回走。
门口的罗宝成坐在地上,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就一年半而已,出来之后他也才二十来岁,再娶媳妇也不晚...
不过...他爸都坐了牢了,跟他妈被拘留可不一样,他这样的名声,以后真的还能娶到媳妇吗?
想到这,罗宝成脸色发白,忽然觉得自己未来渺茫。
父母都是在公安局留了案底的人,他现在的成分可比黑五类还低啊...
他迷茫地看着走廊里‘纪律严明,执法公正’的标识,内心寒意蔓延。
...
上岭村,霍砚行干满十工分后,避开人去镇上找到了莫淮山。
“莫老大,你在京都有人吗?”
莫淮山一脸惊奇,“有倒是有,不过,你有啥事儿啊?”
霍砚行抿唇道:“想请您帮忙打听些消息。”
他既然跟小知青承诺了两年之期,就不会食言。
他的成分问题不好解决,但或许可以用另外的方法消除掉黑五类的负面影响。
他们家下放前也是在京都扎根的,认识的人也不少,但很多在他家出事之后就断了联系,他就算再找上门他们也不会理会。
而那几家对他们态度友好的,他就更不能联系了。
当初他爸的事儿可大可小,最后连累了全家下放说背后没有人使小动作是不可能的,说不定现在还在盯着他们交好的几家人。
现在找他们打探消息,无疑是害了他们。
所以他只能找莫淮山走动走动,得到消息或许更容易。
莫淮山不清楚他的想法,还以为他只是想看看政策走向浑水捞金而已,当即就说:“不用那么麻烦!你就跟着我干,啥钱挣不着?”
“上回你给我介绍的那条线,货物品质那都是杠杠的,现在我又多了好几批固定客源,一个月就能赚这个数...”
他比出了两根手指,满脸春风得意。
霍砚行对此无动于衷,“不是钱的事儿,是我的成分问题。”
听他这么说,莫淮山就更不在意了,“霍兄弟,你怎么也跟那些人一样,光盯着成分看啊?”
“要我说,成分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莫淮山话说一半忽然止住声,左右看了一眼,才继续说道:“反正...你就不用把它看得太重,不管什么成分,只要有钱,啥路都走得通。”
他看向霍砚行,眉头倏而一皱:“不过你这都娶媳妇了,还管啥成不成分的...”
“难不成弟妹因为这事儿跟你闹离婚了?”他灵光一闪,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