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张春暖看不起殷光赫，实在是这事太出乎意料了。
要知道殷光赫可是褚玉琴的丈夫，而褚玉琴的父亲褚自明，可是被扣上“走资派”的帽子下放到山脚村来的。
他殷光赫作为“臭老九”的女婿，不被影响到划清界线，断绝关系的程度就算了，竟然还混成了百官县一把手的位置？
“什么时候的事儿？那褚玉琴呢？”
周浩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涩声道：
“就是你生廷乙他们几个的时候，而且，我在市里的时候听说了，市公安局局长家要跟市革委会主任家结亲。”
张春暖一早就从褚自明那知道了殷光赫市公安局局长家公子爷的身份。
所以现在听到周浩然这么说，她继续问道：“殷光赫还有弟弟妹妹或是哥哥姐姐吗？”
周浩然摇头，“他上头只有个哥哥，援助高丽那会儿就战死了。”
“那会不会是他的堂兄弟姐妹？”
“是结亲，不是结仇。”周浩然再次叹气：“暖儿，就是他。”
张春暖脑袋嗡嗡的，冷静了一会儿，才问道：“那褚玉琴呢？她不是殷光赫的妻子吗？之前他们还一起来村里看望褚先生……”
“褚先生已经大半年没见着女儿了。”
周浩然头疼地捏了捏眼角，他能感受到张春暖对褚玉琴的感情很复杂。
既排斥，又向往。
虽然他不知道张春暖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没见过几次面，来往并不多的同龄女性产生这种莫名的情感，但是，此时此刻，他感觉到她在难过。
她在为褚玉琴而难过。
张春暖想到那个要与“情敌”做朋友的女孩。
她说，我只要了解你，就知道光赫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我会成为那样的姑娘的！
她家境优渥，工作体面，有喜欢的人并勇气十足地追求着。
虽是60年代的女性，却能建议王冬雪为了自己的身体，拿掉孩子。
她说话温柔，因为不需要发脾气，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父亲被下放，家没了，她虽然哭得眼睛又红又肿，却仍对未来抱有希望。
她是前世的张春暖最想活成的那种人。
张春暖仔细回忆着，上一次她们见面时，褚玉琴对自己说过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现实的忙碌生活，让她忘记了前世梦中的自己。
可是，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只打听到，褚玉琴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
“天呐！”张春暖忍不住惊呼。
就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各种不好的念头。
张春暖抓住周浩然的手，恳求道：“浩然，我们一起找到她，好吗？”
“……”周浩然沉默了。
男人远比女人要理性得多。
周浩然，不愿在这种时候与殷光赫对上。
周家的人脉和关系都在京城，南市太远，真要发生什么，鞭长莫及。
诚然，褚自明帮了沈家很多，尤其是在张春暖怀孕期间。
但这些恩情，远不足以让周浩然拿一家子的安危去帮忙的程度。
别以为周老爷子的名号能一直管用，他曾经哪怕征战沙场，杀敌无数，如今也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
张春暖能把来犯的小将们打断了腿扔大山里，别人也能叫老爷子永远留在山脚村。
更何况还有春暖和才出生的几个孩子，还有每天下工回到家笑眯眯等着的龙凤胎、慈爱和蔼的沈老爹、懂事能干的小玉儿，外向开朗的小三子等等。
他在乎的人越多，心里的忌惮就越多，就越容易害怕，也就越不敢冒险。
张春暖没有得到周浩然肯定的答复，心里有些失望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家里有一个冲动的人就行了，再多一个，怕是整个家都得玩完。
既然浩然不跟自己一起找，那他就守着家吧，我一个人去找！
张春暖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偷偷去一趟县城，找殷光赫问清楚褚玉琴的去向。
可惜她这边思绪刚转开，就被周浩然掐断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念头：
“你别想去县里找殷光赫，外边现在乱糟糟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别以为能趁我上工偷跑，我会让爹和爷爷盯着你！”
“你这样做，我在家不就跟坐牢一样？”张春暖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背对着周浩然，心中仍抹不去对褚玉琴的担忧。
手臂上突然多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暖儿，她会没事的，褚先生肯定给她留了后路。”
张春暖没吭声，心里却说个不停：后路？要真有后路，褚玉琴能嫁给殷光赫？殷家不就是褚先生的后路吗？现在不仅堵死了，还塌陷了呢！
她腹诽着腹诽着，困意渐渐袭来。
周浩然听到身旁平稳的呼吸声，支起上身，在她鬓鬓角上落下一个吻，轻声说道：
“我只求你们安全就好，别的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