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然的意思很直白。
姐夫你留下,咱们一块儿过年,至于你的俩糟心儿子,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肖姐夫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与妻女间的矛盾。
以前他只认为娃儿还小,不懂事,而妻子又忙着照顾小女儿,对俩儿子关注度不够……
总而言之,一家子骨肉亲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成想今天听到周浩然的话,他才终于有所明悟——
自家婆娘和她妹子向来亲厚,所以妹夫每次来公社,都会送东西来家里。
粮食、布匹、肉食点心……都是这时候要赶早去供销社抢才能买到的,有些甚至有钱有票也买不到的新鲜玩意儿。
但就是这样亲近的妹妹妹夫,竟然讨厌自家俩儿子到如此地步。
除了因为儿子与妻子的矛盾影响,他想不出其他原因。
“妹夫,这过年总讲究个团团圆圆,哪有在外边过年的道理,我今天就是来接杏子和小妮回去的。”
周浩然有些头疼。
给大姨子撑腰这种事,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不仅不熟练,也不够名正言顺。
说来说去,这种事还得作为亲妹妹的张春暖来做才好。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姐夫——”
“你先带他俩回去吧,我明天就回。”
周浩然才张口,就被张春杏打断。
“二姐,春暖说了要留你和安妮在家里过年。”
“浩然你来的时间短不晓得,我们这里啊,外嫁女都不能回娘家过年的,更不用说是来妹妹家了,三丫那里我会同她说的。”
张春杏终究还是不忍心。
家里分家不分产,家婆肯定不会让他们父子三人在大年三十饿肚子,但别人家齐整整守岁时,家里只有他们仨。
只是想象到那样的场景,她就不自觉心酸,进而心软了。
张春杏都这么说了,周浩然做人家妹夫的,还能说什么。
“二姐你再考虑考虑,反正咱家没那些规矩,春暖说了,就算你和安妮从此以后留家里不干活,她也养得起你们娘俩儿。”
说前一句时,周浩然还是看着张春杏说的,后边那句,他的目光牢牢钉在了肖姐夫脸上。
应该是这样撑腰的吧?
周浩然心里不确定,目光回到张春杏身上,“二姐你跟姐夫先说说话,我去陪春暖。”
话落,他起身往房间走去。
临走前,还说了一句:“姐夫等下在家里吃了饭再走!”
留饭的话他是当着肖家父子说的,但回到房间,却又叫陪在张春暖身边的王心昱别多准备饭菜。
张春暖等王心昱离开房间了,才抓着周浩然的手臂问:“怎么了?”
客人来了不留饭,可不是周浩然的一贯作风。
更何况来的还是周浩然的连襟,他俩关系不差,前几次来肖姐夫来家里,二人还把酒言欢来着。
怎么今天就改了性子?
周浩然将张春暖抓着自己的手握着不放,一边把玩一边将堂屋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就知道二姐要反悔的!”张春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嗔了一眼坐在床边的男人,“她啊,看着嘴上不饶人,其实最是心软。”
“你没有生气?”周浩然凤眸含笑地问。
张春暖有些莫名其妙,“你问得真怪,我为什么要生气?”
“二姐之前还答应你留家里过年,现在又改口,你不气?”
周浩然不理解,这些日子,自己只是说错一句话,张春暖都能气得对他非打即骂的,现在张春杏做得可比他那会儿严重多了,结果呢?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亲姐妹呢!
张春暖反应过来,毫不在乎地摆摆手:“我一早就知道二姐不会真的留家里过年,前两天我就准备好让她带回去的年礼了。”
“那你又说……”
“我那是说给姐夫听的,”张春暖忿忿道:“要不是二姐舍不得,我真想撺掇他们离婚!”
“离婚”两个字从张春暖口中吐出,听进周浩然耳中,不异于引爆的炸弹。
能那么轻易地说出让姐姐姐夫离婚的人,在对待自己婚姻问题的态度上,可见一斑。
以后自己要是真把人惹火了,是不是也会落得个离婚的下场?!
思及此,周浩然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说道:“老人家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二姐那么大个人了,哪里还用你给她操心啊!
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现在你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
说着,他直接上手,让张春暖躺下。
“你给二姐准备得年礼在哪儿?她说明天回去,到时候我去队里借牛车送她。”
周浩然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王心昱的声音——
“姑爷,肖姨父说要回去了。”
“好,我马上出来。”周浩然扬声应道,扭头又哄了张春暖几句,才出了房。
来到堂屋打眼一瞧,嚯,一家子好几个表情。
肖姐夫面露愧色,张春杏红了眼眶,肖安妮嘟着嘴,肖家兄弟俩则是把满心的怨怼写在脸上。
“浩然,天色也不早了,我准备带他俩回去了,明天我再来。”
周浩然闻言礼貌性地挽留了两句,不是说家里准备好了饭菜,就是说让姐夫留宿一夜。
最后推拉了两个回合,才把父子三人送出院门。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还没天亮就下起了米粒似的雪,一颗颗地咂在房顶瓦片上,叮叮当当的响声直接把整个沈家都吵醒了。
张春杏起床伺候好四胞胎吃喝拉撒后,就去敲张春暖的房间。
把周浩然赶出房后,姐妹俩关上门说了大半个钟头的话,直到王心昱叫吃早饭了才出来。
才吃完早饭没一会儿,肖姐夫就到了。
这次他没带那俩糟心儿子,周浩然邀他留下吃中饭的语气都真挚了好几倍。
等到吃过中饭后,张春杏夫妻俩才大包小包领着小女儿家去。
张春暖看着房里的四胞胎,止不住地叹气。
虽然二姐走前嘱咐了一大通,但面对几个儿子,她是真的慌。
她就一个人,两只手,怎么带得了那么多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