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本能觉得不对,下意识摇头:“可是……”
“没有可是!”苏城打断他,面无表情地问,“我就问你,你是要自己活,还是要你娘活?”
苏木张口却无言。
人皆是自私的,平日孝顺是一回事,可若涉及到自己的性命,犹豫在所难免。
可那是生他养他的娘啊!
远处刘翠花的嚎哭声被风送来,一声声,如同扎在苏木心上的刀。
他迟疑不决。
“若是带上你娘,咱们谁也活不了。”苏城语重心长的语气,又一次重复,“咱以后回来接她。”
明知是自欺欺人,苏木鬼使神差一般点下头。
“……好。”
苏城满意一笑,拍拍他的肩:“你果然是个懂事的。”
苏木的头几乎垂到地上,他知道自己是不孝之子,无颜回去面对刘芝,脚步磨蹭。
苏城看不下去,甩袖就走:“我去和你娘说。”
他自认为自己无错,走近后居高临下看着刘翠花,坦坦荡荡道:“如今华儿没了,也没人背你,我和木儿先走,你先留在这。”
刘翠花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你这是……要丢了我?”
“什么叫丢?”苏城不高兴,甩了下宽袖,脸上阴沉沉的,“哼,这是权衡之计,我和你说不通。”
刘翠花的手插入雪地,挣扎着要起身,却无果。
不过她身残了,嘴却还在。
见打不了他,她退而求其次,破口大骂:“你个杀千刀的,没良心!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如今你要我死……”
骂了好一会,她口干舌燥才肯停下。
余光瞥见苏木走近,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立马道:“你等着!儿子不会不管我的。”
儿子?
她还指望儿子呢?
苏城冷冷一笑,扭头问:“木儿,你来说,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要跟你娘留在此地?”
苏木咬紧下唇,目光闪烁,就是不敢看刘翠花。
在这寂静后,刘翠花意识到什么。
她慢慢收了声。
“说啊。”苏城仿佛大获全胜的斗鸡,又推了苏木一把,“你不是答应了吗?”
“娘。”苏木狠下心,一咬牙一闭眼,终于道,“你先留在此处,我把我的棉衣,还有米留给你,等我和爹安顿下来就回来接你。”
刘翠花仿佛听了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却笑不出来。
这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她的儿子竟要弃她于不顾!
“不行,这不行。”刘翠花摇头,眼里泪花闪动,苦苦哀求,“木儿,我可是你的娘啊!”
“华儿不在了吗,连你也不要娘了吗?”
“就当我求你了。”她在地上扭曲爬行,抓住苏木的衣角,用力到手上青筋暴起,“娘留在这,娘会死的。”
苏木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去看苏城。
然而苏城是铁石心肠,只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收拾行李。”
“是。”苏木低下头,狠心走了。
“木儿——”
刘翠花不甘的呼喊声被抛在脑后,苏木加快脚步,只在心里自欺欺人——来日,他定会回来接娘的。
一定!
“这下你该死心了吧?”苏城得意洋洋,看着心如死灰趴在地上的刘翠花,心里觉得痛快。
总算能甩开这个累赘了。
“相公。”刘翠花手脚必用地在地上爬,如同一只狗,好容易抓住苏城的衣脚,自下而上看着他。
“求求你了,我不想死,相公。”
她苦苦哀求。
这些日子夫妻两人势同水火,她一肚子怨气,终究败给了不想死。
可苏城丝毫不为所动,伸手一拉抽回衣角,转身就走:“哼,晚了,你留下吧,我和木儿去追村里人了。”
“相公……木儿!”
刘翠花的声音被风雪吹散,渐行渐远。
乌云低垂。
这些事时昭丝毫不知。
翌日一大早。
时昭昨夜辗转半夜才睡着,翌日起得晚了些,等她睁开眼,帐篷内已空空无一人。
才坐起来,周秀正掀帘进帐篷。
“咦,昭丫头,你醒了。”周秀把锅架到火上,笑着道,“我还说让你多睡一会呢。”
“睡饱了。”时昭这么说着,一边掀开被子披上衣裳,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对了,奶奶,小七那丫头呢?”
周秀忙着烧水,想来一会才回答:“不知道,那丫头今早神秘兮兮的,说是要去接雪,结果半天还没回来。”
若换做寻常孩子,那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孩子生性/爱玩。
可小七不同。
时昭觉得不对,身随心动往外走:“奶奶,我出去看看。”
过了一夜,外头的雪又下大了。
四处一片雪白,难以辨认足迹。
时昭在四周找了一圈,问过苏三后,才在离帐篷不远处的树下找到小七。
小七蹲在树下,背对着她,不知在搞什么。
时昭无声无息地走近,冷不丁出声:“小七?怎么在这?”
小七猝不及防,下意识回头,卷起的袖子还未放下,时昭目光往那一扫,顿时凝住。
小七手臂上竟有伤!
这是何时受的?
时昭的脸色由晴转阴,见小七手忙脚乱地想放下衣袖,伸手抓住:“你藏什么?让我看看。”
借着微薄的天光,她仔细打量。
好在伤口看着虽可怖,但只是皮肉伤,伤口已结了疤,看不出是如何受的伤。
时昭本能想歪了,寒声问:“是他们又来打你了?”
他们是谁,她并未明说,不过两人心知肚明。
“不、不是!”小七站起来,摇头如拨浪鼓,“不是别人打的,是小七自己弄的。”
时昭弯腰看着她的眼睛:“哪里弄得?”
这时她还是半信半疑,因为小七并非不小心的人,小七支支吾吾好一会,才小声说:“是昨日伤的。”
“昨日?”时昭皱眉。
昨晚小七行动如常,若是昨日伤的,是从何处伤的?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小七低下头,瓮声瓮气道:“昨晚雪崩时,我小心撞在树上,擦到的……”
时昭怔忪好一会,才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但昨日乱成了一锅粥,后来她忙着看伤亡,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小七受了伤,为何不和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