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元洵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话间,时昭右手抓起一把调料,抖了抖手,把调料均匀洒到肉上。
香味愈发浓郁。
火烧得旺,时昭热出一身汗。
她抹了把脸,将烤好的串递出去:“你们尝尝。”
小七没见过烤串,不过周康从前走南闯北,见过差不多的,笨手笨脚捏着烤串咬了口。
烤肉外焦里嫩,咬一口,汁水在齿间迸出。
“唔。”周康瞪大眼,来不及咽下就竖起大拇指,“好吃!”
周秀也赞不绝口。
时昭眸子弯成了月牙:“那你们多吃点。”
小七一手一串烤肉,两颊鼓鼓,口齿不清的“唔”了声。
时昭一向不在吃的上节省,烤的肉一家人吃还绰绰有余,小七吃撑了,才意犹未尽停下。
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小七还眼巴巴看着肉:“剩这么多呢……”
时昭哭笑不得,拍了下她的头:“剩下的我自有打算。”
说着话,她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远处。
——冷辉正在做饭。
已过了几日,他的厨艺却毫无长进。
他们两人同样分到了米,便打算熬粥喝,不料水放少了,煮出来的粥不是粥不像放。
不仅如此,竟然还糊了。
简直是一言难尽。
冷辉的头几乎低到了地上,呐呐道:“主子,这好像吃不了,要不……我倒了重新煮?”
“不必了。”燕元洵摇头。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每一粒粮食都是关乎性命的事,浪费不妥。
“可是……”冷辉还要多言,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闭上嘴回头,看见了时昭。
“昭姑娘。”他微怔,“你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下移,看见时昭手上的烤串,顿时双眼反光,喉结上下滚动。
这是给他们的?
他的期待溢于言表,燕元扶额轻叹——他平日也不亏待他,这才几日,他怎么馋成这鬼样?
不过时昭的确是来送烤肉的。
虽说她一开始不待见燕元洵,可这几日朝夕相处,她受了他不少恩,不知不觉已消除不满。
——前提是他不提成亲。
现下看两人吃的还不如猪食,她于心不忍,大大方方把烤串递过去:“我家剩了一些吃的,若是你们不嫌弃就收下吧。”
不等燕元洵发话,冷辉已迫不及待接过:“不嫌弃,不嫌弃,比我做的好多了,多谢。”
时昭莞尔一笑,不再多言,转身走了。
填饱肚子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另一边。
风雪交加,不知过了多久,土财主姗姗醒来,无数人脸映入眼中,或欢或紧张。
“老爷,你可算醒了!”
“你有没有哪不舒服?唉,都怪那死丫头,把老爷害成这惨样,老爷,粮食被抢可不干我们的事。”
土财主脑袋还晕乎乎的,他们就急着推诿责任。
耳边吵得像有一百只蚊子嗡叫,土财主躺在地上好一会儿,额角青筋直跳,猛的直起上半身:“别吵了!”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土财主的吊三角眼里有怒气熊熊燃烧,手起手落给了最近的人一巴掌:“废物!”
“老、老爷。”那人捂住脸,还想着狡辩,“这怪不得我们啊……”
“闭嘴!”土财主还觉得不解气,跳起来踹他几脚,恨恨道,“要不是你们昨晚没做干净,她们会找上门?”
“这下好了,粮食没了,大家都喝西北风去吧!”
他越说越气,目光恨不得化为刀将他们千刀万剐,手下低下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可是事已至此,他再气也无济于事。
土财主背着手来回踱步,头脑被怒气烧得发昏。
这口气,他实在是咽不下!
一个手下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老爷……这回是我们办事不力,可你千万别不要我们,不然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土财主瞪他:“我要你们何用?哼,还不如养条狗。”
话虽如此,他暂不打算丢了这群人。
原因有二——一来他若想报复时昭,少不得他们助力,二来自己家当都在身边,若无他们,就是个活靶子。
不说家当,小命都保不住。
“罢了。”心里想着,土财主一副施舍的姿态,“留你们一条狗命,若下次再不中用……”他甩袖,“哼!”
他并未明说要如何,反而更让人忐忑。
“老爷放心。”手下还以为自己捡回一条命,连忙磕头表忠心,“绝不会有下一次了。”
风雪霏霏,天地银装素裹。
越往东走难民越多。
不必桃花村一行人的准备充足,大多数难民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皮肤毫无血色。
人人神态麻木,如一个活死人。
苏三看的心惊肉跳,喃喃道:“太可怕了……”他庆幸不已,幸亏村长决断的早,否则他们也……
他摇摇头,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桃花村一行人虽形容憔悴,可与这些难民相比,好了上百倍。
他们走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因此很快有人留意到他们,时昭经过某处时,有人小声叫她:“姐姐,你们是从哪来的?”
时昭停下脚步,回头——
一个竹竿似的男孩看着她,蓬头垢面,两颊凹陷,眼珠子高高凸起,里头毫无光彩。
时昭面色不变,蹲下身和他目光平行:“桃花村。”
“桃花村……”男孩声音虚弱,舔了舔灰白的嘴唇,摇头道,“我没有去过这里。”
时昭没说话。
她走在队伍最前头,一停下脚步,村民就没继续走。
“丫头。”周康走过来,“怎么了?”
时昭张口还未出声,男孩突然跪下,声音里含着哭腔:“姐姐,求求你给你一点吃的吧,我不想死,可我肚子好饿。”
他的额头触地,一下接着一下,把自己额头弄得通红还不肯停。
“求求你了,善有善报,以后我会报答你的,求求你了……”
周康吓了一跳,猛的刹住脚步:“这……”
时昭目光无波无澜,看了他一会后才问:“……你爹娘呢?”
“我爹娘。”男孩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里头含着雾气,吸了吸鼻子才可怜兮兮道。
“我和他们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