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浓郁的抗拒席卷了她的理智。
不,她不想!时姐姐对她这么好,她不能利用她的疼爱。
于是明知不能违逆刘芝,小七仍一口回绝:“我不会去的,娘,咱们不能这样……”
话未说完,刘芝神情已变:“住口!”
她又惊又怒,平日这个女儿不声不响的,如今不仅敢违逆她,还敢说她的不是了!
这是要反了天了?!
周正明不知何时醒的,正裹着被子,在旁煽风点火。
“我就说女儿是赔钱货,哼。”
他抚着一把白胡子,浑浊的眼中尽是不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还没嫁呢,就敢这样,往后还了得?”
刘芝心想也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小七。
正巧手边有根棍子,她抓在手里,高高扬起手臂,棍子裹着寒风重重落在小七身上。
“你去不去,啊?去不去!”每问一句,刘芝就打一下。
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小七疼得出不了声,在地上滚来滚去,可不论她到哪,棍子很快就会追来。
“别给脸不要脸,最后问你一次,去不去?!”
棍子在刘芝手里挥舞得只见残影,棍棍打在小七的要害,恍惚之间,小七以为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可自始至终,她都不曾松口。
直到刘芝出完一口恶气,回过神,才发现小七已昏迷不醒,瘫在地上如一滩烂泥。
不过肉眼可见她胸膛起伏着,还有一口气。
“呸。”刘芝啐了口,扭着水桶腰躺回被褥里,任由小七在冰冷刺骨的地上躺了一夜。
翌日。
天才灰蒙蒙亮,村民们陆续起身,好在连续两日的暴雪,这时隐隐有了要停的迹象。
大家欢呼雀跃,可在时昭看来,这更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寒灾来势汹汹,岂会轻易结束?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不是眼下该操心的事,昨日时昭忙碌一晚,今早起来就精神不济。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丫头去做贼了呢?”周秀打趣着,拧干一块帕子递给时昭。
“擦擦脸,要还是困得很,就再歇一会。”
时昭把帕子盖在脸上,头往后仰,闷声闷气道:“不必了,越睡越困,今晚早些休息就是。”
可这一路风餐露宿,哪能早点休息?
周秀心里担心,却也无计可施,这寒潮可是要人命的,多留一会,就多一分危险。
实在打不起精神,时昭掀下帕子,去外头清醒清醒。
没走几步,风雪糊了时昭一脸,瞌睡虫见势不对散了个干净,才让她混沌的大脑重复清明。
她绕了几圈,村民们无一不和她打招呼。
“呀,昭儿,这是散步呐?”
“多亏了你昨晚来提醒,我家的帐篷才没被雪压坏,昭姑娘,你可真是我家的大恩人。”
“你还别说,这帐篷比我们的破茅屋牢多了!”
时昭一一应了,不知不觉晃到周正明家的帐篷附近,这时天色大亮,里头却无声无息。
这一大家子,不会都没起吧?
她正疑惑着,目光自四周一扫而过,才发现远处属下有两个小团子,正是小七和周文德。
两人共同一件棉衣,小七大半个肩暴露在雪中,周文德还在扯。
“臭丫头,你怎么披这么多,给我拿过来!”周文德颐指气使道,“娘说了,你皮糙肉厚,反正冻不死。”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的?
时昭恨得牙痒痒,心想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孩子算废了——自然,小七除外。
正想过去,小七却不声不响的棉衣都让了,自己站了起来,周文德毫不客气的裹在身上。
“算你识相!”
小七踉踉跄跄退了几步,时昭目光一凌,突然发现她行走姿态不对劲。
“小七。”她叫了一声。
小七回头见是他,那双核桃仁似的双眼越发红了,不等时昭跑近,她已软绵绵倒入雪地。
“小七!”时昭目眦欲裂。
她深一脚浅一脚冲过去,最后跪倒小七身边,这时才发现小七褴褛的衣下青紫交加,很是可怖。
这……这是怎么了?
不等她想清楚,一边的周文德探头瞅了眼,幸灾乐祸道:“哎呀,臭丫头真的要死了,活该哈哈哈……”
他剩下的话音泯灭在时昭的目光中。
满山冰雪,却不及时昭眼中的半分寒冷,直勾勾看周文德时,让他疑心自己是只猎物。
而时昭,则是锁住他喉咙的老虎。
周文德张开的嘴半晌合不上,过了良久,才色厉内荏道:“你、你看什么,你也是臭丫头,臭丫头!”
时昭一肚子火气,眼下却非发作的时。
救小气要紧。
她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不再看周文德一眼,双手用力,打横抱起小七。
怀中人轻得像会被风一吹就散,时昭一路匆匆,回到自家帐篷时,周康两人吓了一跳。
“这不是小七吗?昭儿,她咋了。”
“说来话长。”时昭来不及解释,三两下扯开小七的衣裳,发现下头的伤口更是惊心。
手抚过之处,小七的皮肤烫得能煎蛋,蔓开一层潮红,嘴唇却不见丝毫血色。
这才一晚,是谁下的手,不言而喻。
周秀的心吊了起来,不忍再看,转过身拧帕子:“还是个孩子,这怎么能忍心……哎,昭儿,给小七擦擦身子。”
时昭接过,即便她极力放轻动作,可擦到某些伤口时,昏迷不醒的小七难以自抑的发起颤。
小七嘴唇开开合合,听不清在说什么。
时昭俯首贴在她唇畔,费力辨认出几个字眼:“娘……不要打我了,小七好痛……不要肉……”
一口腥气涌到嗓子眼,时昭气极反笑。
刘芝!
看时昭神色变了又变,周秀隐约猜到些内情,长吁出一口气:“造孽啊,小七这伤要是没药,恐怕……”
剩下的话她咽了下去,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无药,小七恐怕熬不过今天。
周康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打转,忽然急刹住脚步:“哎呀,正好!燕公子的那个手下不是会医术?我去请他们。”
他匆匆去了,不一会就去而复返。
周康掀起帘子,侧身先让燕元洵进来,紧随其后的是冷辉,不必多言就直直走向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