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悯跟着女娃娃来到一处房子前,曲折的山路拐上了一刻钟,走到山头静谧的一角。
木屋看起来崭新,感觉能闻到新木的香气。
他靠在门口,看女娃背着身子在整理床铺。
床铺很干净,也许只是想背对着他。
“叫什么名字?”
“竟然没有名字吗,真是让人惊奇,那有没有乳名?”
“吃饱了吗,我这还有红薯要不要?”
“那要不要吃糖?”
...
苏悯叨叨个不停,对方却仿佛一句都没有听见。
他点点头,退到小院。
“没有应激反应,只是性子孤僻了些,但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才对。”
总角之年的娃娃,见人也不紧张,不害怕...
难道是个哑巴?
苏悯皱了皱眉,“哑巴怎么治疗来着?好像没这法子,这医术也不是啥病都能治啊。也对,我得去山上...”
他恍然大悟,她家中长辈不是已经上山求仙去了吗。
苏悯摇头碎碎念道,大先生岂能慢人一步。
屋前有个台阶,苏悯抹了一把灰尘,大咧咧地坐下。
小院外的灌丛很高,圈圈围围,有些枝丫探进来,长着细嫩的花苞,一条不起眼的小路穿插其中,傍着一棵光秃秃的老枫树。
山头的空气异常清新,苏悯深呼吸一口,闻到了点滴的水汽。
而后便是一颗一颗小小的雨珠落下。
“下雨了啊,你要出来看吗?”
房间里的女娃娃捏紧床上的衣服,两眼似是毫无神采,良久后木讷地回头张望四周。
她看到门口坐着一道白衣,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小小的雨丝一点一点变大,将白衣一点一点染成深色。
她迈动步子,走到门边,听见他在自言自语。
淅淅索索的话语声掺杂在雨里,不是很听得清楚,但她觉得保持这样的距离不错,很自然,很安全。
“这场冬雨一点都不冷,也许是春天要来了吧,毕竟今年的冬天已经够久了。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说得很有意思吧,一个异邦人说的。”
女娃倚靠在门边,看着他沾满雨水的侧脸,好像没有在说话,但是好像一直说个不停。
“我蛮喜欢下雨的,每次下雨的时候,都会安静坐上许久,它沉默,我也沉默。沉默的时候,我时常幻想自己许许多多的人生,想象自己过着怎样不同的生活。”
“绝云间的风景好漂亮,但也好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时候也会疑惑自己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世间万物,就像这无数雨丝一样纷扰,皆有因果。”
他低头看看自己湿透的衣服,末了加上一句:“又皆缚于我身。”
女娃坐在门槛上,听不懂,没反应,眼里的光就像灰沉沉的天空一样。
不打雷,也就没有光。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也许他还在说话,但是已经听不清了,女娃也没在意,学着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呆发愣。
雨下了很久,期间小了两次,又大了两次。
屋檐上结了雨链,阶梯下冲出的水流卷起地上的黄泥往小路走,翻涌起通透的水柱,不息不止。
水流停息的时候,就是雨停的时候。
苏悯站起身来,哗啦啦的又是一场小雨。
他回头对着女娃笑笑,指了指天上,说道:“雨停了,我回家去了,下次见。”
女娃没有反应,苏悯也不在乎。
他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得到了突破性的发展。
他踏在泥地上,咯吱咯吱地响,走出小院步入小路,在灌丛间一转身,便不见了。
女娃看着他走远,而后站起身来,在苏悯刚才坐的地方坐下,抬头看天,看了又看,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同。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心中想的是:湿了半面的话,面朝她的这一面,其实还是一样干净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