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办公室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进来。”只听一声洪亮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
一名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他是王显然,就职于703所,是行动队的队员。
王显然快步走向办公桌,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说道:“秦头儿,这是厅里刚刚转来的协查通报,请过目。”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了出去。
他嘴里的秦头儿,正是703所特别行动队的队长,秦虎。
秦虎接过文件袋,一边拆,一边询问道:“这次厅里给的案子是什么?”
小王答道:“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听说有个村子接连死了好几个孩子,尸体都是被发现在一个湖边。”
听闻此言,秦虎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他将一摞文件抽了出来,仔细的看着。一时间,他的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直到烟灰掉在胳膊上,他才缓过神来。
小王对秦虎说:“头儿,怎么了?从没见您这么严肃过,里面写着什么啊?”
只见秦虎将文件放在桌上,他让小王在沙发上落座,然后向小王讲述了一件往事。
1975年,秦虎出生于中国南方的一个农村。他的家乡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像南方其他村镇一样,这里布满了河流,水塘。
在秦虎小时候,他很喜欢和朋友们一同在水里玩耍。尤其是在夏天,只要一放学,几个同学便结伴而行,在村边的溪水中畅游。由于这条溪水很浅,水流也很缓,所以大人们也不会太干预。
除了村边的这条溪水,村东边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和溪水比起来,这个湖泊可以说是幽深至极。湖泊有一个特点,即使到了炎热的夏季,湖里的水依然清爽冰凉。根据这个特点,当地人就给它起了个贴切的名字——岁寒湖。
虽然秦虎和他的小伙伴都喜欢水,但土生土长的他们,从小就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这是关于岁寒湖的传说。相传很久很久以前,一颗陨石从天上砸了下来,在村东形成一个深坑。随着巨大的冲击力,深层地下水迸发了出来。越来越多的地下水冒了出来,这里逐渐就形成了一个湖泊。
据老一辈人讲,由于湖水常年保持低温,这里的鱼虾并没有其他地方多。但一直有个说法,那就是在湖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个吃人的怪物。它在很久前就居住在这里,从没离开过。可能是由于湖里生物的稀少,这个怪物开始对岸上的动物进行攻击。
最初的时候,它只是攻击在岸边饮水的牛羊和其他兽类。慢慢的,只要是路过的动物,都会被它攻击,这其中也包括村民。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人们口中的禁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路过这里都会远远地绕行。
可就在1982年,秦虎七岁那年,一件意外发生了。那几年,秦虎的家乡受到了严重的旱灾,许多农作物都没有能经受住高温的考验。由于旱灾持续时间很长,加之那时交通还不发达,村子里没了粮食,人们的生活逐渐陷入了泥潭。
秦虎有一个朋友,名叫张喜顺,比秦虎大两岁。两人既是发小又是邻居,还在一个学校上学。
就在这一年,喜顺的母亲怀上了她的第三个孩子。虽然包括喜顺在内,全家人省吃俭用,就为了给虚弱的母亲能多留一口饭。但怎奈旱得太久,即使是一天只吃一顿饭,他家里的粮食也很快见底了。
一天傍晚,秦虎和喜顺放学回家。走到半路,喜顺对秦虎开口道:“虎子,我和你说个事情。你知道我娘现在怀着孩子,但家里的吃食都没了,这样下去,我怕娘会出事情。”他一边说,一边落下泪来。
一旁的秦虎听闻此言,想了想说道:“喜顺,你别着急。我回家和我爹说说,看他能不能想办法挤出些粮食来,给姨送过去。”
喜顺看了看秦虎,他感激地说道:“虎子,谢谢你。但我清楚你家的情况,那么一大家子人,你们都不够吃呢,不要为难叔了。”
说罢,他将脚步放慢,又对秦虎说道:“你看,咱们村边的溪水早就干透了,里面连个虾米都没有。我想去岁寒湖那里抓几条鱼,给我娘补补身体。”
一听岁寒湖,虎子立刻摇摇头。他不同意喜顺这么干。
但喜顺却说道:“咱们这地方都旱了这么长时间,想必那大湖的水也快干涸了。趁着它还没完全干枯,现在正好捕鱼。”
秦虎想着喜顺的话,觉得现在的湖水一定已经变得很浅了,以前的危险说不定会随着水位的下降而变得不存在了。想到这里,秦虎便和喜顺跑回村里,又叫了两个伙伴,一起前往了岁寒湖。
此时已接近七点,太阳的余晖还在。几个孩子来到湖边,向湖里望了下去。只见湖面早已没了当初的波澜壮阔,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消瘦”的场景。
几人见状后大喜,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由于从小都熟悉水性,加之长久的酷暑,几个孩子很快脱了衣服便朝湖里进发。
身体刚刚接触水面时,一股清凉就布满全身。秦虎几人顿感格外的舒服,久违的畅快在这一刻又回到了身边。
游了一阵儿,喜顺对大家说道:“咱们该干正事儿了,别忘了抓鱼啊。”几人闻言,便上岸拿了捕鱼工具,再一次潜入水中。
几个孩子手里分别拿着一根长长的竹子,竹子头被削的尖尖的。他们将头伸进水里,寻觅着鱼儿的踪迹。
过了一阵儿, 众人回到岸边,将手里的收获都放入鱼篓。看着各自的收获,几人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原来,在鱼篓里,除了几条细小的水鱼,剩下的就是一些贝类。显然,这些收获无法满足大家的需要。
喜顺看了后对众人说,他要去湖中央再看一看,如果有收获最好,要是没有的话,几人就回家。
还不等大家阻拦,喜顺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秦虎的手心里沁出了汗。
不多时,喜顺的身子就消失在了湖面。三个人在岸上焦急地等待,他们不住地朝湖中央喊着喜顺的名字,但没有回应。突然,一道身影冒出了水面,那正是喜顺。
只见喜顺右手抹了一把脸,左手的竹签上插着一条大鱼。
喜顺朝着岸上喊道:“看,我捉了条大鱼,这下够吃啦。”说着,他就朝岸边游去。岸上的几个小伙伴见状,也是欢呼雀跃,为喜顺的收获感到高兴。
就在喜顺刚游了几米远的时候,湖面上忽然泛起一股白雾。这雾来的甚是蹊跷,按说湖面起雾一般都是在暴雨过后。而此时的天空晴朗,炎热至极,怎么会起雾呢?
正当几人狐疑时,他们听到了喜顺的喊声:“有东西在拉我,在拉我”。紧接着就是几声呛水的咳嗽声。
秦虎这时可急坏了,他扔了手里的鱼篓,迅速扎入了水中。
岸上的两人见状,一个跑回村里喊大人,另一个则在岸边找寻树枝去救人。
就在秦虎快游到湖中央的时候,他模糊地看到喜顺被一个巨物抛向了空中。由于雾很浓,秦虎看得不真切,于是他又向喜顺的方向游了几米。
就在这时,秦虎见到一个长长的东西从水中窜出。透过雾,他看到这个怪物身形像蛇,但比蛇要粗很多。隔着雾气,隐约可以见到这蛇形生物有不止一个头,它们分叉左右,来回晃动。
这情形把秦虎吓呆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出于本能,秦虎掉头猛地朝后游去。就在秦虎刚游开几米远时,他听到身后传出喜顺的惨叫。随即,秦虎感到脑袋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顿时便失去了意识。
等秦虎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他躺在自家的床上,身边围坐着家里的亲人。
看到孩子醒了,当母亲的一把抱住秦虎,大声地哭了起来:“虎儿,你可把娘吓死了。这么多天不见你动弹一下,娘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她哭的更厉害了。
一旁的父亲拭了下泪,然后摸了摸秦虎的头说:“娃儿,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啊。”
一边说,他一边示意媳妇止住泪水。
几人给秦虎喂了几口水后,他们转头朝坐在椅子上的村长说起了话。这时候,秦虎才发现,在他家里,除了自己的亲人,还坐着几个村里的长辈。
听到秦虎醒了,有两个小孩儿跑了过来,他们抓着秦虎的手,激动地开不了口。秦虎一看,这正是当初和他们一起去抓鱼的张大龙和张小龙哥俩。
秦虎艰难地问他们:“大龙,小龙。怎么不见喜顺哥啊,他在哪儿啊?”
听了这句话,众人都没有回答。这时,村长起身来到了秦虎身边,他慈祥地看着秦虎说道:“虎子,你醒来大家就放心了。那一晚,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随后,秦虎断断续续地将那一晚上的遭遇跟众人讲了。看到众人一个个惊愕的表情,秦虎又问道:“喜顺哥呢?”
秦虎妈妈一把将孩子搂住,她小声地对秦虎说:“你喜顺哥,已经···已经死了。”
这一声让秦虎浑身一阵,本来虚弱的他,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几天后,秦虎和村里的众人都参加了喜顺的葬礼。说是葬礼,其实就是大家送喜顺最后一程。那天,秦虎早早的到了喜顺家,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很多。
秦虎在喜顺的棺材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为喜顺点了一炷香。此刻,他的眼泪不住地向下滴落。
在张罗完喜顺的丧事后,众人回到了各自的住所。秦虎向父母问起了后面发生的事,这才得知了那晚的情况。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大龙小龙哥俩在岸上发现湖中生变,于是派小龙到村里求救,而大龙则在岸上找粗的树干去拉人。
等大人们拿着手电跑来后,湖面却早已恢复了平静。而湖上的浓雾,此时也一点点地消散了。正当众人准备下水的时候,他们看到秦虎的身体随着水波,慢慢地朝岸上飘了过来。几个水性好的大人早已跳下去,将秦虎拖了上来。
那时的秦虎面色惨白,肚子鼓鼓的,身上仅吊着一口微弱的呼吸。大人们见状,马上对他进行了急救,在众人的努力下,秦虎终于吐出了几口水,他的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不过与以往溺水的人不同,秦虎体内散发出一种苦涩的味道。
就这样,秦虎被送回家中,一睡就是三天。
而就在秦虎被救的第二天,村民们在湖里打捞上来喜顺的尸体。据说,喜顺的尸身异常的恐怖,他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更令人发指的是,喜顺的内脏全部被掏空,整个身体就剩下一个躯壳。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单单秦虎活了下来,而喜顺却那么的惨。
村里人都想到了那个古老的传说,只是没有人有勇气说出来。村长最后组织大家在湖边和村子接壤的地方,都用木桩子做成了护栏,只留了一个很小的出入口。
自此,再也没人会去湖边玩耍,而这件事也没有人再提起过。
光阴似箭,一转眼就来到了几年后。秦虎靠着自身的毅力考上了大学,他终于走出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毕业后,秦虎加入了公安队伍。这一干就是二十年。
说到这里,秦虎停了下来。他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在吐出一个烟圈后,他缓缓地开口:“其实这件事一直刻在我的心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喜顺那张脸。为了这件事,我从来没有真正平静过。这也是为什么我一毕业,就参加了公安工作的原因之一。我希望能够给无助的人,再多做一些事情。”
此刻的王显然早已经被秦队长的故事惊呆了。他望着这个带他入行的师傅,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停了片刻,秦虎站起身,对着小王说道:“厅里发来的协查通报里的案件,就是发生在岁寒湖一带。你准备准备,我们明天就出发。”
王显然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哦,好的,头儿。”片刻后,他又啊了一声:“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又绕回秦头儿的家乡了?”
一边嘟囔着,王显然一边开门走了出去。
此刻,只留下秦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怅然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