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意离开解忧公主的帐房,又遇到翁归靡纠缠了一番,心情很是急迫地来见朔方节度使、奋威大将军李允。
俩人刚一见面,李允就拉着魏如意的手,热情地将魏如意请到了主宾位置坐下。又是吩咐倒茶,又是叫人摆上干果瓜子等小吃。魏如意说:“李将军,不必麻烦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李允赶紧用十分诚恳的语气抱愧地说:“特使大人,老朽教子无方,给公主殿下和魏大人添麻烦了!惭愧呀!”
魏如意板着脸,很是严肃地说:“你们这岂止是麻烦!说不定天子定下的和亲乌孙的大计就要毁在你们父子手里了!”
李允哭丧着脸求救道:“魏大人,您深得皇上信任,肩负护送公主殿下的重任。千万不要因为小儿的鲁莽造次半途而废呀!”
魏如意不客气地说:“我魏某人也不愿意半途而废啊!可事到如今,谁也不敢做主呀!跟李将军明说了吧,公主雷霆震怒,叫我一定不能姑息,从重严肃处理!乌孙人又是要求公主下令杀了盗马贼,又是要求返回长安找天子告状。你看这如何是好!”
李允赶紧求情说:“魏大人,魏大人,我老李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可都在您的手上。您可得做主,千万不敢捅到皇上那里去呀!”
李允在戍守朔方的几十年间,从来不担心匈奴人的劫掠与攻击。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来自长安的震怒。皇帝不断诛杀朝臣,已经让李允这样的边疆大吏有了心病。他经常教育李准,不可高调,不可仗势。要老老实实地恪守本分。李准带队迎战匈奴人立了功,李允都不准上报。害得李准心里很是别扭,不知道父亲为啥对自己这么苛刻。怕什么事,还就来什么事。李准与翁归靡的私斗,朝廷上那些御史分分钟就可以拟出好多条罪状。比如“纵子行凶”;“藐视公主”;“阻碍汉胡联盟”等等。甚至,李准从匈奴人手中抢夺回来的被盗马匹,都可以安一个“暗通匈奴,劫夺贡礼”的罪名。这些罪名,无论哪一个成立,都能让李允全家死上好几回了!弄不好,族灭也不是不可能!李允将各种后果想了无数遍。他相信关键点在魏如意身上。
魏如意刚才在路上想了一路。他最拿不定主意的就是要不要向皇上报告翁归靡与李准私斗惊扰了公主的事。如果报了,对自己的前途有多大的影响?皇上会不会下诏将自己召回长安治罪。如果不报,其他人会不会报告。皇上又不是没有眼线。魏如意还没有理清头绪,就来到了李允的大帐。
魏如意脸上不显山不露水。他说:“大将军,本使做过调查。这事也的确不能完全怪贵公子小李将军。乌孙人也有很大的责任。乌孙人伤了我方十几个人,换作我也会有所反应的。”听到魏如意的话,李允很是高兴。他连连拱手说:“魏大人圣明!魏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呀!”可就在他心里的大石头就要落地时,魏如意又说:“不过,大将军戍边日久,应该知道外交无小事啊!翁归靡现在吵着要返回长安,口口声声说要找皇上评理。这要是让皇上知道,恐怕贵公子结局不妙呀!”
魏如意这番话说完,目光就钉在李允的脸上,观察他的变化。李允心里咯噔一下,浑身的毛孔都扎煞开了——李准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事儿要是到了皇上那里,就凭皇上那个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的脾气,儿子的性命堪忧呀!不过,李允毕竟为官多年,经受过无数的凶险战阵,心理素质还是比较过硬的。与魏如意见面之前,他已经在心里把各种后果演算了一遍。他觉得魏如意立功心切,应该还没有下定决心将此事上奏。
李允不露声色地说道:“魏大人,出现这种状况,我们大家谁都不愿意。如果因此让解忧公主之行半途而废,我们谁也没法向皇上交代!老夫已将犬子打了二十军棍,关了禁闭!他现在也后悔不已!只要特使大人发话,老夫立即将犬子绑缚囚车送往长安,亲自将小儿交给皇上处置!”
李允的这番话好似将了魏如意一军。
魏如意突然打着呵呵说道:“李将军,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本使来见将军之前,专程到解忧公主帐中请示过。解忧公主的确十分生气,口口声声要本使严厉处置。本使做了一番解释,都是事出有因嘛!再说,翁归靡本身也有错,谁叫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攻杀我大汉军人的!错并不都在贵公子一人身上。”魏如意又将翁归靡与李准两人各打了五十大板。
李允眼巴巴地问道:“依特使大人意下如何呢?”
魏如意说:“此事要想妥善处置,还得要看解忧公主的意思!本使以为,李将军不妨学学古人,来一出负荆请罪试一试!”
李允闻听此计,心中大喜。
下午,李允军中偏将黄材押解着李允父子来到解忧公主的大帐门口。父子两人赤裸着上身,被绳捆索绑,背上还插了一根荆条。这是模仿战国时期赵国廉颇向蔺相如负荆请罪的做法。
李允与儿子李准双双跪在在大帐外,高声喊道:“公主殿下,老朽教子无方,犬子冒犯天颜,请公主殿下责罚!”说着李允以头杵地,等着解忧公主出现。
解忧公主闻报,领着冯嫽和小薇,一起来到帐外。她没想到堂堂边疆大吏,居然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解忧公主连忙对冯嫽说:“冯嫽,快快扶起大将军!请他进帐叙话!”
冯嫽和小薇赶紧上前,和士兵一道,将李允父子背上的绳索解开。随行的卫兵从包袱里取出衣服,赶紧给李允父子穿上。
李允到底年纪老了,身子骨要比儿子李准弱得多。他冷得浑身哆嗦,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卫兵帮他穿衣服时,他的胳膊都抬不起来,好几次才找到袖口。李准的身体倒没啥反应,只是脸色有些忧郁——因为他对自己的下场有些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