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涟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一般，再次醒来时屋外的花草已化作了金黄。
霁华宫里的灵植是随着岁月的流淌而改变的，四百年为一个周期，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水彩画。
他脑子有些空荡荡的，尚还有些模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找记忆中的那个人。
“阿……白……”
他对着虚空愣愣地唤出声，声音虚弱得像一阵风，往常这时，一头雪白雪白的狼就会黏过来，又亲又舔地蹭他。
而今却无一丝回应，他想他的阿白应该是在雪山里等他，于是安安静静地穿戴好衣服后就慢慢地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年，他打开门，问向旁边瞧见他震惊得瞳孔睁大的仙娥，“现在是第几个年头？”
“殿下……”仙娥几乎是热泪盈眶地叫出声，后反应过来对方问的问题，赶忙欠身回答，“回殿下，至今已经过了三千年了。”
三千年吗……他的狼儿要等疯了吧。
孔涟冲他点了点头后便抬步离开了，却骤然被仙娥一把拉住衣摆。
他奇怪地看向她，却见仙娥跪在地上，神色慌张而担忧，“殿下，您刚醒来，还是……先别出去了。”
孔涟愣了一下，而后面色平静地道:“你这话里有话，外边出了什么事？”
可还未等宫女回答，蓦地，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晃动起来，须臾又恢复了宁静。
孔涟皱了一下眉，信手施法割离仙娥抓着的那片衣物后，便举步走了出去。
打开门，就猛然对上一双充斥着浓重的杀意的眼睛，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此刻却熟悉得陌生。
记忆中的雪狼浑身是血，表情凶狠地盯着他。
他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气息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气氛安静了几秒，孔涟像以往那样伸出双手，踮起脚想要抱他，对方却似受到了惊吓一般连连后退。
那双凶狠眼睛中无数的情绪在撕扯着。
雪狼仰天嗷叫了一声，下一秒便快速地跑开了，孔涟下意识地就想要追，可下一秒却被一个屏障挡住了去路——那是雪狼下的结界。
他知道那一声吼叫代表着什么——痛苦地撕裂着。
待雪狼销声匿迹后，孔涟才注意到了周围的情况，叫他陡然僵在了原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鲜血洒了满地，道路城墙，无不都是猩红。
尸体横满，断肢遍布，无一具尸体是完好无损的，硬生生地被什么东西一刀撕裂开来。
凶残而血腥，孔涟知道那些痕迹是什么造成的，但他不愿相信，也害怕相信。
他突然觉得胃疼得难受，手指发颤着找不到支撑点。
他忍住疼痛，沿着尸体走了一路，从霁华宫到九重天的大门足有四千米之长，尸体也横了四千米长。
他浑身发凉地走到大门，看见了孔乾的身影，愣愣地出声:“父帝……”
孔乾听到声音，顿了一下，转身就看到了面色苍白得像纸一般的孔涟。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步朝大殿的方向走去，“醒了就好，随我来吧，别担心。”
……
“他在那等了你三千年，一直从未离开过，今日却突然疯魔，破了结界，杀了一众阻挡他的仙官们，”
大殿中，孔乾坐在高阶的主位之上，面色凝重，
“他那副样子想必你也看到了，眼里满是嗜杀，记不得人，”
他看向站在殿下，面色紧绷的人，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残忍地下判决:“孩子，他会死的。”
话落，孔涟眼睛骤然睁大，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良久后，他嗓音微哑地低声问:“何以见得？”
孔乾瞧见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
“你母亲并不是因为生长你身体虚弱而亡的，而是突然之间像魔怔了一样跑出去杀人，积攒了大量的血气最后支撑不住便逝去的。”
闻言，孔涟一怔，细细回想起来，到处确实有段时间他常见不到母亲，他被孔乾命令待在宫里不得外出。
再加上他破壳不久，成日里昏睡，就没有过多纠结，再后来，就是突然间听到母亲逝世的噩耗。
孔涟眼里恐惧浮现，下一秒便消失在了原地。
……
雪狼的踪迹并不难寻，再一次找到他时是在冥界中。
冥界有四城，他到时，雪狼刚好毁掉其中半座城池。
双眼赤红的雪狼站在无数尸体之下，龇牙咧嘴，凶狠至极，周围没死全的亡灵疯狂逃窜着。
“阿白。”
孔涟从身后叫住他，短短的两个字，轻轻地像九月的微风，含着无限的思恋，叫雪狼骤然回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可还未止住一秒，又痛苦地吼叫了一声，下一秒直直地冲向他，速度快如闪电。
孔涟感受到对方的强烈的杀意，怔了一瞬未能来得及避开他的攻击，像断了线的风筝砸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墙壁瞬间倒塌下来。
刹那间，疼痛蔓延全身，孔涟仍有些不敢置信他会伤他，但现实却又不得不叫他相信。
其实相比于那些死去的亡灵，这一下雪狼其实是极力地收住了力道了，否则现下孔涟该四分五裂了。
作为三界觉恶中的最恶，疯魔状态之下的他，杀伤力恐怖至极。
“阿白。”
孔涟站起身，再次唤他，眉轻轻皱着，表情受伤。
雪狼喘着粗气连连后退，下一秒再次跑开，孔涟心脏一紧，飞速地闪身跃到他的前面，伸手凝成一个屏障挡住了他的去路。
雪狼受到了阻碍，愈加狂躁起来，想要硬生生地撕开屏障离开。
孔涟怕他受伤，下意识地就将屏障撤了下去，紧接着雪狼就消失在了原地。
……
后面几天，孔涟就没再见到他，对方似是在刻意地躲着他似的，每次追到了现场，除了现场的杂乱无章与血腥之外。
无一点雪狼的踪影。
他百思不得其解，翻遍了九重天的藏书阁，也寻不到一丝答案来。
对于幽月狼的记载倒还算详尽，可对于突然发疯的症状却无一个能对得上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