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的走道上，一个青年从白雾中款款走来。
顾瑜淡漠地看着跌落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人，道:“太子妃就算没了记忆，也不是你能动的，当你还是个冥主，简直愚昧至极。”
就算没有孔涟的古鳞，纪白羡自身带着的戾气也会因为危险而下意识的攻击敌人。
要是绝恶真就因为失忆封了魂就被杀死，那纪白羡早不知死多少回了，那恐怖的戾气可不是说说而已。
纪白羡看着出现的人，狭眸微眯，“我需要知道孔涟在哪。”
顾瑜瞧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六楼。”
话落，手中孔雀翎闪现朝地上刺去，刹那间，白雾退去，周围场景恢复了模样。
“这是六楼，不过我们还在空间里。”
顾瑜出声解释，边认真查看着周围，却发现六楼空空荡荡的，一点踪迹都没有。
他内心一紧——难不成又被拉去别的地方了。
如果真斗起来，顾瑜倒不怕孔涟会输，如果是其他冥主，那压根打不过孔涟，而如果是重景狱，那胜负就不好说了。
孔涟受了重伤，但砸的灵丹妙药不少，多少是能动法术的。
而当年一战，重景狱被纪白羡重伤，伤势暂且不知如何，但根据之前顾槡与其对峙来看，至今也仍未痊愈。
正当他进一步思索之时，脖子骤然一痛，被一只大手紧攥着。
纪白羡森冷着一张脸，眼底是极力隐忍着的暴虐，
“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你告知与否我也不在乎，但我需要知道现在他是否安全，你知道的，我要听实话。”
顾瑜抓住他的手，想要回以这个暴躁不讲理的讨厌鬼一击，却突然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给愣住。
“哥！我可算找到你了！”
从楼梯口处，仓皇失措地跑来一个大男孩，一见前面两人这架势，表情瞬间凌厉起来，“你踏马给我把你脏手放开！”
顾不得其他，快速上前，欲抓住对方的手将其扯开，同时脚下一个迅猛的拦腰侧踢。
纪白羡的耐性已经达到了极点，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屁孩实在聒噪得很，想也不想地脱手反拽住对方，避开其攻击大力地将其给压到墙上。
萧送寒头被人压在墙上，双手被对方制住，动弹不得，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男孩，在身材高大的男人的面前。
不论是体型还是武力值，都与对方有差距。
他咬牙切齿，“你给老子放开！”
“小屁孩，不想受伤就闭上你的嘴，”纪白羡不耐烦道，“要不是怕被我老婆说教，早揍你一顿了。”
“你！”
“行了，”顾瑜揉了下脖颈，打断两人，皱眉地看向萧送寒，“你是怎么进来的。”
纪白羡瞧了他一眼，把人给放开，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看得萧送寒只想打人。
他冷哼了一声，无暇顾及男人，赶忙上前去查看顾瑜有没有事，心疼地看着红了一圈的脖颈，
“从四楼分开之后我就自己上五楼了，不见人，在雾中摸索着就上来了，一上来就看见哥哥被人掐着脖子。”
说罢，又问，“疼不疼。”
“无事，”顾瑜眼眸深邃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问，“你上来可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有啊！”
话落，两人同时眸光一凛，顾瑜凝眸，“什么东西？”
萧送寒一头雾水地看着警惕的两个人，不明所以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条幽蓝色的蛇。
顾瑜:“！！！！你哪里来的！”
纪白羡:“……”
蓝蛇大约就三十厘米左右，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手上，从尾巴至中间的位置，像是被人生生砍了一刀，血肉翻腾。
萧送寒无辜地眨了眨眼，解释道:“刚在楼梯口突然从天上砸到我脚上，我看着好看又还活着，就想捡回去养养再拿去给我家大黄当玩具。”
“当你妈的玩具！”
萧送寒瞳孔震地:“！！！！”
纪白羡:“！”
平日里斯文儒雅的顾瑜第一次爆了粗口，并不顾什么道德素质地一把将蛇三下五除二地从对方手里抱过来。
匆匆忙忙地查探对方的伤势，眉头紧紧蹙着，表情凝重异常，抱着的手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孔涟的灵魂完全将他的魂力给排了出来，发生重大的震动，伤口上氤氲着黑气，估摸着是被重景狱的镰刀给砍的。
深可见骨，差点把一整条尾巴给砍了下来。
身体也估计是因为动用了法术，虚弱得厉害，导致了昏迷不醒。
简而言之，孔涟现在的状态，一下子又退回到了一万年前。
纪白羡在旁边看着对方的种种举动，一下间就明了了过来，疾步走过来，下意识地想从对方手中夺过来，却又突然停住。
仅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手指有轻微地发抖。
“他如何。”
声音低沉沙哑，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顾瑜也不意外男人会认出来，毕竟就平时留下的蛛丝马迹，加之男人那可怖的智商，足够看出来了。
萧送寒在一旁看着这莫名紧张起来的氛围，如坠五里雾中，不解地看看两人，又看看蛇，反复不断。
仿佛在说:咋了，怎么都对一条蛇如此情深义重啊。
顾瑜平静地看向男人:“受了些伤，我要带他离开。”
听此，纪白羡心脏骤然一缩，眼神凌厉地回视对方，彼此都不甘示弱。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停顿，寒气侵染着肌肤。
片刻后，纪白羡率先开口:“要多久。”
“不知。”
话落，脖子再一次被对方钳住，顾瑜依旧面色不改，从容不迫，“他灵魂损伤得厉害，你再废话，只会加重他的伤势。”
萧送寒一见男人又掐起人来，眉头一皱，快速地出手扼住对方的喉咙:“放手！”
然而，男人仅仅是盯着对面的人不放，如同一头红着眼的野兽。
良久，才妥协似地慢慢把手不放，声音暗哑得厉害，“我要他……好好的。”
顾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之间发现当初那头横冲直撞的狼崽子而今已经长大了。
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思考，有了点人样。
而这中间，时光竟流淌了几万年。
他同萧送寒说了句“再见”后便起步打算离开，却不料，怀里的小蛇突然蠕动起来，慢吞吞地爬出来。
顾瑜轻轻地把他捞回怀中，温声劝着人，“殿下，你现在重伤着，待不得这人界。
然而，他的话并未起到一丝一毫的效果，小蛇儿见自己被阻挠了，气得咬了他一口。
萧送寒一惊，大喊了一声“哥哥”后赶忙伸过手去想把蛇拽开，却被顾瑜一个侧身给挡住了，明晃晃地是下意识的保护行为。
他身子僵了一瞬，不解地看向他哥，“哥哥？”
顾瑜没那个力气去回复他，怀里的小蓝蛇瞧着有气无力地，但胜在獠牙锋利，还是划破了皮肤，冒出轻微的血珠。
蓝蛇是本身是带着剧毒的，完好时期的蓝蛇的毒液对于敌人更是一击毙命。
但而今孔涟被迫退回到了起初的兽态，魂魄也因为受伤而处于自我保护的封闭状态，并无多少意识。
有没有记忆还是个不确定的问题，也就是说，如今的孔涟就只是一条无过多自我意识的普通的蛇罢了。
是以这毒液对于顾瑜来说并未造成伤害，但毕竟是神，即便退回到了原始兽态，还是有一定的伤害在的。
顾瑜手臂骤然一麻，给了蛇儿有机可乘的机会，吃力地爬出他的怀抱，眼见着一个重心不稳将要坠落。
纪白羡手疾眼快地忙把他接住，只见小家伙似乎是归了家一般，本能地往他怀里钻，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躺在男人手心里。
纪白羡一怔，愣愣地看着他，稍许后突然笑了出声，轻轻地，像是雪化后的微风，温柔至极。
连一惯锋利的眉眼，都染上了缱绻的细雨。
“老婆，你是舍不得我吗，”他声音轻轻地，仿佛在呢喃，生怕碰碎了双掌中的小家伙，同他打着商量，
“乖乖，先回去治病好不好，我很快就会去接你回家。”
这哪儿是商量，这分明就是哄人，极致地宠溺，极致地温柔。
可小蓝蛇压根就不理他，像是睡着了一般，纪白羡心里不由得缩得更紧。
声音都带上了焦急，“老婆？阿涟？”
估摸着是嫌他太吵，小蓝蛇有气无力地摆了摆尾示意他闭嘴。
纪白羡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但整颗心脏仍高高悬着。
身体的麻痛散去，顾瑜回过神来，往旁边一瞧，就是自家殿下缩在手心一副打死不离开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孔涟浑浑噩噩的时候，一向都是如此，会凭着本能贴进那头野狼。
当初在九重天时，有一次孔涟因为心软，被纪乘舟伤到了心魂，伤势不小，脑子就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待纪白羡赶到时就一个劲往人身上钻，化成蛇缠上对方的手臂，将脑袋贴到肩上。
最后纪白羡气狠了，抱着孔涟逮着纪乘舟就往死里揍，不过最后没揍死，被对方给逃走了，还趁其不备砍了一刀自己亲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