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芙害怕肚子太大，到时候不好生。
每日格外注意饮食，碳水和糖都很少吃。
这可是件难事，碳水吃少了，人更没力气。而糖吃少了，人就很馋。
谢无忧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吃这些就够了。”陈大夫来到府上，听了她每日的饮食，却道。
谢无忧站在一旁，呆了：“够，够了？”
“你不信老夫？”陈大夫捋着胡子，不悦地看过来。
谢无忧忙道：“不敢。”
俊雅的脸上，浮上一层愁容。
沈清芙每天吃什么？每顿饭只吃小半碗米饭，吃点菜，吃点肉，这跟她从前的饭量相比，远远及不上！
“够了就好。”沈清芙听了陈大夫的诊断，脸上欣慰之余，又带了点心酸。
减肥餐果然是万能的。
营养均衡搭配，又不过分摄入。
这些足够维持一个孕妇和胎儿的需要了——如果这还不够，那寻常人家乃至贫困人家，都不怀了吗？
“可是……谢无忧难得的无措起来。
他觉得这些不够，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沈清芙每天念叨：“想吃肉包子。”
“想吃桂花糕。”
“想喝糖水。”
“想……”
他不在府中的时候，自是听不着。
但是在家的时候，总能听到她嘴里不停念叨。
谢无忧受不住。
但陈大夫才不管他受不受得住，他是来给孕妇诊断的，没事儿就走了。
今儿谢无忧请了假。
他既然在家，冯云笺就不来了。
“想嗑瓜子。”沈清芙抬起一双泛绿的眼睛，看向老公。
谢无忧看着她手边的一堆瓜子壳，不忍心道：“要不，再来点？”
话落下，便见妻子瞪大眼睛，斥道：“你怎么回事？不制止我，还诱哄我？”
谢无忧好冤枉啊，他说：“只是一点罢了。不碍的。芙儿别担心。”
“这是一点的事吗？”沈清芙指控道，“如果我没忍住这一点，下次还会忍不住，到生还有两个月，我要多吃多少？”
谢无忧不敢再说了，赔罪道：“是我错了。”
收了瓜子壳，眼不见为净。
任由她叨叨，只说道：“忍忍，芙儿再忍忍，等你生了这臭崽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到时候，我们一顿吃两盘包子！”
沈清芙被气笑了：“你当我是猪？”
谢无忧故意逗她：“哪有芙儿这么漂亮可爱的猪？”
闻言，沈清芙给了他一拳头。
控制饮食是很难的，尤其是没人跟她一起。
是的，冯云笺没有控制饮食。
因为她不管怎么吃，肚子始终不太大，她吃的都长到自己身上去了。
如今整个人，圆润润的，脸儿胖乎乎的，身形也粗了两圈。
“大嫂，你就别气我了。”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因为胖了，更加不明显的肚子，冯云笺愁眉苦脸道。
沈清芙亦是愁眉苦脸：“是我气你，还是你气我？我昨儿个，都馋哭了！”
她昨天特别想吃烤红薯，但这玩意儿糖分大啊，她吃了拳头那么大的一块，就刹住嘴了。
可是，根本没吃够，又馋又委屈，眼泪就止不住了，还把谢无忧吓一跳。
“这都什么事儿啊！”冯云笺仰天长叹，两手抚在肚子上，“这两个小东西，简直就是咱们姐俩儿的克星。”
沈清芙不介意吃到自己身上，只想孩子小一点。
冯云笺很介意变胖，她只想孩子长大点。
妯娌两个，一个拼命忌口，一个拼命补。诉着苦，过日子。
随着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沈清芙的行动愈发困难起来。
好在后面她控制嘴巴，肚子长大的速度稳定下来。现在虽然还是很大，但沈夫人说了，那是因为她身量纤细，显得肚子大，其实根本不大。
“谢无忧，谢无忧！”夜里，沈清芙被惊醒，拉身边的男人。
谢无忧睡得浅，立时醒了：“芙儿可是不舒服？”
沈清芙一句话也不说，直接拉过他的手，盖在肚子上。
顿时，谢无忧就明白了。
他对着手掌下方动个不停的小家伙，说道：“你这个小夜猫子，一到晚上就精神，等你出生了，你给我等着，你爹我非拉着你背书到夜半三更不可……”
不知道是被他吓着了，还是崽崽不想理他，渐渐的肚子安静下来。
沈清芙始终没出声，主要是困得说不出话来。
终于，崽崽不再动弹了，沈清芙勉强睁开眼睛：“扶我起来。”
谢无忧知道，她要如厕。
连忙下了床，小心扶着她坐起，慢慢往恭房去。
太难了。
重新躺下后，沈清芙心道。
闭着眼睛，意识混混沌沌的，她不由得想道，当年她爸妈怀着她时，是什么情境？
她是他们期待出生的孩子吗？他们爱过她吗？仅仅因为她是女孩，才不要她，还是从来就没想过要她？
总不能是出了车祸，两个人全死了吧？
从前，沈清芙受委屈的时候，会在心里冷冷地想，他们最好是死了。
但现在，被孕期种种反应折磨的她，没有那么怨恨了。
他们毕竟给了她生命。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了她分娩。
“疼，好疼……”
宫缩来临，并且愈发频繁，沈清芙疼得呼吸都不敢用力，两手紧紧攥着莺儿的手。
莺儿被攥得生疼，却不敢抽回来，只鼓励道：“大奶奶，您坚持住，很快就会生出来的。”
一旁，稳婆听得撇嘴。
这妇人头一遭生孩子啊，就没有几个快的。不疼上一天一夜，那是生不出来的。
但她当然不会这么说，同样鼓励着：“哎哟，大奶奶这肚子长得真好，圆溜溜的，一定是个哥儿。”
又说：“这会子还早，大奶奶别急着用力，正开骨缝儿呢，这力气提前耗光了，后面就没得用了。您听我的，我叫您用力气的时候，您再用力。”
沈清芙一句也听不进去。
不管是莺儿的话，还是稳婆的话，她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太疼了。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疼痛夺走了。
只有一点模糊的思绪，却是想着，生孩子这么疼，当年她爸妈怎么舍得把她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