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秋月是个体贴的姑娘。
单看她分明是做香料生意的,但是来到两人跟前,竟是一丝香料味儿都没有闻着。
她特意什么香囊都没有佩戴,这让沈清芙和冯云笺都心生好感,同她亲近地说着话儿。
“你们说着,我失陪一会儿。”沈清芙起身,被莺儿扶着,慢慢走开。
关秋月看着她离开的方向,顿时明白了。
她看向冯云笺,说道:“很辛苦吧?”
“我还不到那份上。”冯云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
她才显怀不久,肚子只是微凸,做什么都不太影响。
但大嫂就不同了,她一开始害喜,什么都吃不下。后来不害喜了,但精神恹恹的。
现在肚子快速长大,冯云笺跟她整日待在一处,很知道她的情况,经常是说不了一会儿话,就得跑恭房。
“唉。”关秋月轻叹一声,“我既盼着怀,又……”
冯云笺爽朗一笑,说道:“别怕这个。人和人不一样,兴许你像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然而,关秋月听了这话,只是牵强地笑笑。
“怎么?”冯云笺察觉到她有心事,便问了句,“是有什么顾虑?”
关秋月犹豫了下,苦笑道:“没什么。”
冯云笺见她不说,也就不问了。
转而说起别的来。
等沈清芙回来,只见冯云笺说着话,而关秋月看似听着,脸上却有掩不住的愁意。
“在说什么呢?”她笑着说道,慢慢坐下来。
冯云笺道:“说怀着孩子有多辛苦。”
但她脸上却是笑着,显见就算是辛苦,也甘之若饴。
“你可别把秋月吓着了。”沈清芙嗔了一句,然后看向关秋月道:“你别听她说。辛苦是辛苦些,但心里是甜的。”
说着,手掌抚上腹部,脸上露出温柔神情。
这是她的小孩,没有什么感人又动情的说法,就每天忍不住的高兴。
关秋月看得很羡慕,说道:“嗯,我不怕。”
大约是沈清芙和冯云笺都是心宽爽朗的人,说着话,关秋月就有些憋不住了。
“国公夫人……没派人过来照顾你们吗?”她眼神闪烁着,问得委婉。
什么派人照顾她们。
说的是她们两个怀着身子,自然不能同房,爷们不就憋着了?
好些人家都会采取措施,或去小妾通房那里,或者抬个妾什么的。
不然怎么办?让男人生憋着?那是一日两日、一月两月的事儿吗?
且不说怀孕就要好几个月,难道生下来就能立时同房了?
就算女人愿意,男人还嫌弃呢!
沈清芙和冯云笺相视一眼,脸上的笑意都淡去了。
冯云笺说话比较直,她低头喝茶。
由沈清芙来跟她说:“我们院子里的人手都足够,再多的人,来了没事做,要来做什么?”
关秋月看着她和气的模样,不知道她听懂没有。
低下头,有些落寞和牵强:“这样啊。”
杨府是有传统的。
杨大人有小妾,杨子安的几个哥哥也有小妾和通房。
嫁进去后,关秋月渐渐知道了杨府的一些事,比如嫂子们怀孕期间,杨夫人往她们那里送人了。
嫂子们都说不在意,反正不会有庶子、庶女出生,那些妾啊、通房啊,不过是个玩意儿。
关秋月不知道她们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为了体面才这么说。
但她是介意的。
“你不用担心怀孕后没人照顾。”沈清芙也知道杨府的一些事。
主要是她跟杨大奶奶走得近,有时闲聊便带出些信息来。
此刻温声提点:“让子安兄弟照顾你。你们新婚夫妻,正是感情好的时候,他定是愿意照顾你的。”
听了这话,冯云笺不由得抬头。
“嗯。”关秋月可能听懂了,也可能没有,感激地点了点头。
又说了几句话,杨大奶奶来接人。
等她们走了,冯云笺脸上的客套便落下来,不客气地道:“你怎么这么好心。”
沈清芙又有感觉了,忙叫过莺儿:“快来扶我。”
一边往恭房走,一边道:“你等我回来的。”
冯云笺:“……”
她好气又好笑,摇摇头。
不一会儿,沈清芙回来了。
“你刚才对她,也太好心了。”冯云笺重拾话题,“她说那些话,这不给人添堵吗?你还提点她做什么!”
她跟大嫂,正怀着身子呢。关秋月自家烦心就罢了,还说这些话来。
这不是给她们平添心事吗?
有些没分寸了。
“怎么,你堵了?”沈清芙笑着看过去。
冯云笺哼了一声,说道:“我才没有。”
太太没使那些手段,谢不辞又是个不解风情的,干不来那些花花肠子的事。
但关秋月的话,令人不痛快。
说到底,她是有庶弟的。
这没什么不好,因为她娘只生了她一个,有个庶弟在身后,算是她的倚靠。
可是,年轻人就是很难接受这些。
她受不了那些小妾啊通房啊之流,想一想就厌烦。
仔细想来,应当是小时候见过母亲偶尔流露的木然与冷漠。
“她步履维艰的,我不过说句话罢了。”沈清芙温声道,“就当积德了。”
冯云笺撇撇嘴,不说话了。
“今儿个你婶子没心情。”沈清芙低头,轻拍肚皮,“给你放假,还是娘给你们上课?”
肚子动了动。
沈清芙就笑了:“动单数,放假。动双数,我给你上课。”
唰唰唰。
不知道是孩子哪个部位,在肚皮上划动。
沈清芙笑起来,一下下数着,说道:“好吧,上课。”
数不清。
就当孩子想上课吧。
她拿过《千字文》,摘了一段,开始读起来。
冯云笺本来还心烦着,听着她慢悠悠的语调,渐渐心中平静下来。
是了,烦什么呢?大嫂都不烦。
到时候再说吧。总归不管怎样,还有大嫂在前头呢。
她只要看着大嫂,跟着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