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定制的马车,内里舒适保暖,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然而外表普普通通,看上去像是寻常商户。
赵成林等人腰挎佩刀,装扮成镖师的样子,随行在侧。
一行人慢慢悠悠,走了近十日,路程还没走完三分之一。
沈清芙整个人迷惑了。
她掀开车帘,看着前方的城池,高大巍峨的城墙之上,“齐州”两字饱经沧桑。
“咱们到齐州了。”她放下车帘,看向车里的男人。
口吻很委婉:“是不是走得慢了些?”
“咳,咳咳。”穿着厚厚冬衣的男人,握拳抵在嘴边,“是我连累芙儿了。”
沈清芙:“……”
大哥,你看看自己红润的脸色可以吗?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她道,“你高兴就好。”
这段时日,好吃好喝慢慢赶路,他恢复了许多,但毕竟身子骨不如常人健壮。
而且,他从小没出过远门,沈清芙还记得他生病时对名山大川的向往。
“不会连累芙儿吗?”男人温柔缓慢的声调,在车厢里响起,“我希望芙儿也高兴。”
沈清芙:“高兴,高兴,我很高兴。”
听她连说三遍,男人清俊的脸上终于舒展。
进城后,打听了城中最好的客栈住下。
赵成林等人自去安置,沈清芙和老公必然是要住在同一间。
“齐州的面饼别具一格。”饭菜摆上来,谢无忧拿起一块烙得焦黄皮脆的饼子,“芙儿尝尝。”
沈清芙看了一眼,没接,而是脑袋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什么饼。
饼有什么好吃的。
被绑去的一路,沈清芙馋饼而不得,早就对这种吃食产生了芥蒂。
“咔嚓。”轻微的声响,从齿间传来。
沈清芙眉头一挑,坐直身体,咀嚼起来。
“如何?”对面的男人面含微笑,问道。
“还行。”沈清芙说道。
有一说一,这饼做得的确很不错。外焦里嫩,面香扑鼻。
“芙儿再吃一口?”听她认可,男人手臂伸过来,又把饼子递到她嘴边。
沈清芙给他面子,又咬了一口。
剩下的,谢无忧拿回去了,没再让她,自己吃起来。
他们没去楼下的大堂里用餐,而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夫妻两个对坐,不赶时间,慢慢吃着。
谢无忧道:“明日我们休息一日,后日去登太华山,芙儿意下如何?
沈清芙点点头:“好。”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知道了,谢无忧就是想到处走走,看看。
只是之前的城池,并无多少自然景观地貌,所以只是停留在城池中,吃吃喝喝,买书购画。
齐州不同。齐州是历史悠久的大城,人文、经济都很繁华,还有一座闻名天下的太华山。
“齐州的美食众多,刺绣也发达,明日我们到处走走,芙儿觉得呢?”男人又问。
沈清芙还是点头:“我觉得很好。”
有一说一,这种老公再给她十个都不嫌多。
谁会不喜欢吃吃喝喝买买买啊?
齐州的夜市也很发达,但一路乘车,两人都有些疲惫,稍逛了逛就回了。
夜里寒凉,两人偎在一起,盖着两床棉被,相依而眠。
从燕城到现在,他们虽然亲亲抱抱,但没有更亲密的行为。
——
“太华山这么高?!”
来到太华山脚下,沈清芙被绵延起伏的山峦包围,她仰头望着即将要攀登的那座山峰,惊得瞪大眼睛。
“不愧为天下第一山。”谢无忧亦是仰头,望着那座陡峭伫立的山峰,向来清冷沉着的面上,难掩激动之色。
沈清芙却没信心能攀登上去。
不是她说,她现在这副身躯,虽然也常常锻炼,但真的是娇小姐,能爬个三分之一就不错了。
“芙儿,我们上山吧。”身旁,男人握住她的手,声音激动。
沈清芙:“……”
激动不起来。
“好。”她反握住他的手,跟着他开始攀登。
此刻她倒不紧张了,虽然她爬不上去,但他也不见得能爬上去。
她是娇小姐,他就是弱公子。
谁又比谁强呢?
赵成林等人随行在后。
果不其然,爬了不过十几层楼的高度,谢公子就开始喘了。
沈清芙鼓励道:“你已经很厉害了。想想去年中秋节,你连望月楼都爬不上去,还要人背着才行。”
谢无忧微微喘着。
仰头看着上方,丝毫没有变近的山顶。
“嗯。”他没有多说,抬脚继续向上走。
他要爬上去。
今天爬不上去,就明天。
明天还爬不上去,就后天。
沈清芙原本还不知道他的打算。她只是看他非要爬山,就跟着他一起。
反正他爬得不快,她跟得上。
两人爬爬,停停。
快正午时,两人的体力告罄,坐在由赵成林等人打扫出的一块空地上。
食物和水都是备好的。
吃过喝过之后,两人继续向上爬。
有点累,但又不是特别累。
“咱们不下山吗?”眼看太阳开始西斜,再不下山就赶不上了,沈清芙问道。
谢无忧握紧她的手,说道:“我们不下山。”
他目光望着上方,神情透着一股坚持和热忱:“芙儿,我要上去。你陪我,好不好?”
沈清芙能说什么?
他一个弱公子都能上,她这个娇小姐当然不会认输。
“好。”她点点头。
山中有守山人居住的小屋,一行人向守山人借住了一晚。
次日天微亮,便又启程。
沈清芙打着哈欠,跟着执拗的老公登上山路。
爬山就没有轻松的,沈清芙虽然累,但看着老公实现愿望的快乐,还是耐着性子陪伴。
终于,第二天中午,两人登上山顶。
山风呼呼烈响,吹得头发衣袍纷乱,然而入目所见,天穹苍蓝,世界渺小。
沈清芙不是第一次爬山,但像太华山这样巍峨高耸的山峰,还是第一次。
她站在高高的山峰上,心神震荡。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说话。
任由这苍茫壮丽的景色,冲击着灵魂。
站在这样高高的位置,才知天地之广阔,生灵之渺小。
胸臆逐渐开阔,之前笼罩其中的阴云,豁然散开。
不必在意。
不用害怕。
沈清芙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什么是身外之物,什么是虚名。
在此之前,她虽然也冷静沉着,但心里多少是在意的。
她在意自己的处境,在意别人的看法,在意亲近之人以后会用什么态度对她。
她怕慈祥和气的婆婆,变得冷漠无情。
怕满腔爱意的母亲,不想再认她。
怕朋友们知道,怕妯娌疏远,怕下人说闲话。
她是个俗人,一个普通人,她生活在群体中,难免会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本来是这样的。
但站在山顶,烈风吹得她灵台清明,心态悄然转变。
就算婆婆会冷漠,就算母亲会嫌弃,就算朋友们会说闲话,但她已经不会为此感到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