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的情真意切,神仙眷侣,是义无反顾,是坚如磐石,是一往无前。
像杨子安,他分明就是犹豫了,动摇了,舍不得。
“脆弱?难以永恒?”她喃喃道。
沈姐姐那句话,分明是在说,爱情是脆弱的,热忱的情感是短暂的。
“为什么不像金子一样坚硬?”她皱着脸,神情困惑,不是说情比金坚吗?
“为什么,连几十年都维持不了?”只是区区几十年啊!
沈清芙心说,金子不坚硬,坚硬的那是合金。
但小姑娘的这种心情,她能够理解。
像她青春期的时候,也憧憬过爱情——
有一个长得又高又帅,痴情专一,还贼有钱的大帅比从天而降,理解她,懂得她,爱着她,给她幸福。
他不允许她天天校服裤子,不允许她吃食堂里最便宜的大白菜,说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值得最好的一切。
后来这种憧憬是怎么消失的呢?
是夏天酷热的风,是冬季冰冷的夜,是她熬夜早起读书,是她挤出时间打工赚学费。
流下的汗,咽下的委屈,像一把刀子,生生磨灭了。
“云笺妹妹可有讨厌父母的时候?”她看着对面的女孩,笑着问道。
冯云笺想了想,诚实道:“有。”
有时候父亲偏心两个庶弟,有时候母亲对她处处管教。
“这种时候多吗?”沈清芙又问。
冯云笺点头。
很多。
电光石火间,她意识到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沈清芙道:“爱情也是一样。”
她与父母生活了十几年,尚且会有烦的时候。那可是生养她的父母,爱慈恩情大过天。
生活在一起的伴侣,又怎么会几十年都不吵不闹不后悔?
但,吵吵闹闹和偶尔的后悔,就不爱了吗?
仍是爱的。
“啊……”冯云笺发出一声,整个人倒向椅背,仿佛被震惊到了,久久不说话。
她以为爱情是琉璃,美丽剔透。
事实上……
像是一层面纱被揭开,她发现了真实的面目。
沈清芙看着少女,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没有作声,吃着桌上的点心。
好一会儿,冯云笺缓过来,看向她道:“姐姐,你也不过大我几个月,怎的懂得如此多?”
她脸上写满了佩服,还有些敬仰。
“咳!咳咳!”沈清芙顿时呛了一下。
低头擦嘴,掩饰着不好意思:“巧,巧了吗这不是?”
冯云笺却觉着,沈姐姐真是谦虚,懂得这么多,从来不卖弄。
而她不过读了几本书,就张狂得什么似的。
一时间,心中羞愧。
“我虽然只比你大一点,但我成亲早。”沈清芙终于想到了理由,“这都是心得。”
说到这里,冯云笺面露意外:“姐姐,你……你和……”
姐姐刚才说脆弱、难以永恒,难道她和明月公子……
不会吧?
“当然没有。”沈清芙微笑道,“是感悟。”
冯云笺闻言,顿时更加佩服道:“姐姐细致入微。”
入微个屁啊。
这不是前世,新闻看多了吗?
大家都知道,爱情是靠不住的,面包才是实在的。
但看着小姑娘有些忧愁的脸,就没有说。她觉得冯云笺找她来,还有别的事。
刚才提起杨子安他们,只是个引子。
“妹妹愁什么呢?”沈清芙便问道。
冯云笺抬起头,看了看她,又低下去:“我……”
沈清芙温柔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冯云笺往前一趴,整个人瘫在了桌上,神情迷茫。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我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她烦恼地抱住了头。
从前做姑娘时,不知道多快活。
自从开始说亲,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和谢不辞起争执。
她跟谢不辞斗智斗勇。
到现在,连愿景都破灭了一半。
原来,爱情一点也不纯粹,一点也不坚硬,如一朵娇花,随时都能落在泥土里,被揉碎,被埋没。
这样脆弱娇嫩的东西,要来何用?
“咔嚓。”
嗑瓜子的声音。
沈清芙含笑地看着她,并不多劝,而是嗑起了瓜子。
小姑娘有点婚前恐惧症。
这没法劝,劝是劝不好的,等她结了婚,就好啦。
是好是坏,一切有了说法,就自愈了。
“好吃吗?”冯云笺抬起头。
沈清芙将瓜子盘往她身前推了推:“你尝尝。”
冯云笺趴着没起,只伸手捏了粒瓜子。
“还不错。”她道。
有了点精神,咔嚓咔嚓,跟沈清芙比赛嗑瓜子。
“看姐姐这样,我不那么怕了。”盘子里的瓜子消失一半后,冯云笺说道。
沈清芙看过去:“嗯?”
“姐姐看起来很好。”冯云笺瞅着她说,“我也要这样。”
她不知道姐姐当时,是不是也这么愁,也跟丈夫起过纠纷。
但她知道,明月公子曾经身体不好,还病得差点死了。
这样的难关,姐姐都熬过来了。她的处境比姐姐好多了,又怕什么呢?
“是。”沈清芙不禁笑起来,“没什么难的。”
成亲不难,爱情也不难,难的是生活。
但只要脑子放清楚,生活也没那么难。更何况,她怎么说也是门当户对地嫁过来,凡事有底气,所以生活也不难了。
那位关姑娘才难。
只不知道,她与杨子安能否修成正果?
回去的路上。
沈清芙坐在马车里,想起了很久都没想的剧情。
到如今,男女主都各自有了cp。
而她和谢无忧,也走了另一条路。
剧情已经越偏越远,全然是陌生的模样。
各自安好吧!
“大奶奶回来了。”进了院子,小丫鬟们纷纷行礼。
玉盏上前道:“太子妃差人送来了东西。”
“啊?”沈清芙惊讶道,怎么这么巧,她上午不在家啊,“送来了什么?”
玉盏道:“放在屋里了。”
是一口箱子。
看上去还不小。
沈清芙走过去,打开箱子,顿时惊得睁大眼睛。
箱子里有一张清单,她拿起来,扫过一遍,不由得手一抖:“这……”
这一箱子,都是古董字画!
老值钱了!
“太子妃还让人传了话,说是替三皇子妃给您赔罪。”玉盏又道。
嗯?沈清芙脸上诧异。
这话里有话啊!
很快,沈清芙知道了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