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抵在唇边的拳头,放了下来。
双手抱起,躬身拜下:“谢无忧,见过诸位。”
霎时间,大街上静得针落可闻。
不安静下来,怎么听得到明月公子说话?
他身体那么差!
因为所有人都异常同步的噤声不语,谢无忧轻轻淡淡的声音,便落入众人的耳中。
哇!真好听啊!
明月公子,他的声音真好听啊!
他拱手拜下的姿势,真好看啊!
“使不得,使不得。”
许多人忙道,震震衣衫,甩甩袖子,双手抱起,还礼道:“见过明月公子。”
谢无忧直起身,清冷的面庞上,一双墨眸扫过场中。
“今日之事,乃府中的家事,却连累诸位驻足在此,谢某心中有愧。”说着,双手抱起,再次拜下。
众人忙避让开,身子侧过去,不受他的礼:“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是咱们闲的没事,跑到这里看热闹来了,怎么怪公子?”
“是啊。公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府上有人作恶,还是这些人上门诬赖?你说出来,我们给你评理!”
在众人眼中。
武安侯府,是武安侯府。
明月公子,是明月公子。
如果武安侯府作了恶,众人固然指责唾骂,但是跟谢无忧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他只是个身体不好的人,他能管得了什么?别人作恶,是他愿意的吗?
而若是旁人诬赖,那就好说了,居然诬赖到明月公子的头上来,害得他拖着病体出来主持事体,罪大恶极!
“谁上门诬赖?!”一声怒喝传来,是宁远伯。
他见谢无忧居然出来了,本来还很高兴,因为这个病秧子,他喘个气都艰难,能成什么事?
谁知,情况跟他想的完全不同!
“我儿子死了!”宁远伯跺着脚,捂着胸口说道,一脸的悲愤,痛不可当的模样。
“你小点儿声!”有人说道。
“嗓门大,显得你有理吗?”又有人道。
“有冤说冤,有理说理,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吵到明月公子怎么办?
宁远伯瞪大眼睛,气得脸上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伸手指着周围道:“你们,你们,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是非不分!”
“少说废话。”
“就是,你有什么冤情,你现在说啊。”
“你儿子什么时候死的?”
“死在哪儿了?”
“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了的?”
“死之前,谁在他身边?”
“死前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了哪儿?”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
沈清芙站在谢无忧身边,眼睛越睁越大,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她以为谢无忧身体不好,宁远伯可能都不会让他开口。
可是,这都没用他开口啊!围着的这些人,把什么话都替他说了!
还能这样??
她一脸震惊,觉得开了眼界了。
“宁远伯。”谢无忧却是神色平静,好似丝毫不觉怪,看向宁远伯道:“烦请回答。”
众人也都看过去。
没有人说话。
都在等宁远伯的回答。
说他们眼里没有人命,那现在他们不说了,都听他说话。
如果他儿子果真被武安侯府迫害至死,他们是不会帮武安侯府说话的。
再说了,他们说话也没用啊?人命官司,不是要告官府的吗?
这时便有人觉着奇怪了,儿子死了,不去上告官府,拉着棺材到人家门口来哭,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平民百姓,告官无路,担心他们官官相护,还情有可原。
但,刚才明月公子不是说了,他是宁远伯?
伯爷啊!只比侯爷差一品,可是这一品,有差吗?都是能去皇上面前露脸的人!
“当初,你们扣下我儿子,对他又踢又打,害他身受重伤,回到家不久,就死了!”宁远伯指着谢无忧,愤恨地说道。
谢无忧道:“伯爷是说,令郎重伤不治?”
“没错!”宁远伯道。
谢无忧轻轻咳了一声,缓了缓,才继续说道:“请了哪位大夫?吃了什么药?”
宁远伯一愣。
随即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不给他请大夫,不给他吃药?”
“不是。”谢无忧缓缓说道,目光清澈,“我要请那位大夫过来,询问一番。究竟是令郎伤重不治,还是他庸医误人。”
既然严靖文死了。
还闹到武安侯府的门口。
那一定要弄明白,严靖文是怎么死的?期间情形是如何?
若说是当初在侯府的伤,令他死了,谢无忧不信。
谢不辞再莽撞,他下手有分寸,他既然说了,不让他把人打死,他就不会把人往死了打。
那么,严靖文的伤不会要了他的命,又是什么要了他的命?
对上他清清冷冷的,雪光一样冷冽的目光,宁远伯只觉得小心思都被看透了,憋得脸上涨红。
随即他道:“我请的,当然是京城德高望重的大夫!”
他指着谢无忧,断断续续的,说道:“你别想让我把人叫来,然后你以势压人,逼良为娼,让那位大夫替你们顶罪!”
嚯!
沈清芙觉得,宁远伯是有脑子的,但是不多。
她看向谢无忧。
谢无忧没看她,只是握住她的手,微微攥了一下。
“光天化日之下,莫非我们武安侯府能一手遮天?”只听他道,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有诸君在此作证,你只管请来。”
说完,他拳头抵在嘴边,咳了几声。
脸上浮出淡淡血色。
众人见了,都不禁很心疼,再次开口道:“宁远伯,你把人请来。”
“就是,咱们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不会让你们受冤屈。”
“明月公子也不行!”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如果是武安侯府害了你儿子,该坐牢坐牢,该赔罪赔罪,咱们可不会偏帮。”
谢无忧勉强止了咳,手里捏着一方素帕,目光清淡,看向宁远伯。
宁远伯的表情变了又变。
请大夫过来?
根本没有人给严靖文看病!别说看病了,严靖文根本就没回家。
他们是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发现他的尸体,还是因为前几日下了雨,尸体被泡臭了,邻居先发现,叫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