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赫连今宴给他们安排的住所离揽月殿甚是遥远,她需翻越好几座山头,但尘渊他们居住的地方风景秀丽,能见山见海。
夜幕降临后,赫连初月换上玉书的衣服悄悄咪咪出了揽月殿,驾着月鹿隐匿于云雾中来到尘渊住的地方。
他们一人住一处,所以并不会有人打扰。
赫连初月推门进去时,尘渊正坐在床榻边闭目养神。
听见动静,尘渊猛的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肃杀之气在他周身散开,来不及收敛,被赫连初月瞧个正着。
她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连关门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变缓了。
“方才可是吓到你了?”尘渊站起身走向赫连初月,眸中瞬间恢复一片清明,脸上逐渐浮现笑容。
她许久未见他这副模样,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毕竟他从前老是拿这样的表情吓她,自然条件反射害怕了。
“没事。”赫连初月摇摇头,用手摸了摸心口,她缓一缓就好了。
“山中可有温泉?”尘渊问道。
“有的,你想去泡温泉吗?我可以带你去。”说着,赫连初月又将门打开。
“不是我,是解蛊需要温泉水缓解痛楚。”尘渊来到她跟前,伸手抚上她方才因为惊吓而有些苍白的脸颊。
此刻慢慢透着红润。
“会很痛吗?”她被赫连今宴他们折磨后,身体变得十分敏感,别人一分痛在她身上便是三分。
“你若实在害怕可以不解,此蛊除了与他绑定性命并无其他作用。”尘渊看出她的犹豫,于是劝解道。
他也不想看她难受,但解蛊自没有种蛊容易,必然是要承受些痛苦的。
“我心意已决,此蛊必须解除。”她目光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她有她的无可奈何,即便疼痛难忍她也愿意受了,她不想与赫连今宴有这一丝的牵绊,这样赫连今宴出手便会犹豫,那她九百年前受的苦岂不白受。
赫连初月带着尘渊去到南朝山一处隐蔽的温泉池地,这个地方是她偶然发现的,无人知晓,南朝山有专门的温泉地,所以不会有人来这里。
今夜的月亮还不算圆,但十分亮,映射在温泉水里,波光粼粼。
赫连初月服下尘渊给她的药丸后,便脱下外衣,鞋子进入温泉池里,将身体全部没入水里,只留了个脑袋出来呼吸。
一开始,药效还没发作,她感受不到什么,可半炷香后,身体开始从内至外发烫,似有一团火焰将她包裹。
然而还没持续多久,又有一股寒冰袭来,如此反反复复的来回,赫连初月也觉还能接受,只是一冷一热,她脸上布满了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感消失,热感持续发作,但随之而来的是浑身如针扎一般的疼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赫连初月一开始咬牙坚持,可疼得厉害了她没忍住呻吟了一声。
岸边,尘渊一直观察着赫连初月的情况,见疼痛发作,他走到赫连初月身后盘腿坐下,掌心凝聚灵力,开始往她体内输送。
同命蛊一旦种下,浑身的血液都会被蛊虫侵蚀,要想解蛊就必须有灵力高强之人替患者催散体内药物,使其流通全身经脉杀死蛊虫,否则就算吃了解蛊的丹药,若没有旁人协助,也不能解蛊,最终只会爆体而亡。
水中,赫连初月的双手紧握,指甲已经陷入肉里,可还是不行,她开始咬自己的下唇,不多时,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入温泉水中。
“挽挽,不要咬自己,你再忍一忍,我马上就好了。”尘渊闻到血腥味,心疼万分,可他还不能停下,还差一点。
“阿渊,我疼。”赫连初月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四个字,身体的疼痛不减半分。
她觉得比当年褚师苒拿刀割她的肉,拿针扎入她指甲,比褚师云昭拿烙铁烫她的伤口,比赫连今宴拿盐往她伤口撒,拿针挑断她的手脚筋还要疼。
骨髓疼,心口疼,血肉疼,指尖疼,哪哪都疼,她快疼得不能呼吸,她觉得呼吸都疼。
“挽挽乖,一下,坚持一下就好。”他知道她很疼,手中的灵力也更加霸道的输入,不敢因为她喊疼就分神,后果他承受不来。
“疼……疼……”眼泪啪嗒往下掉,心中的悲愤也将她笼罩住。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为何偏偏她这么倒霉?
什么甜言蜜语,什么相亲相爱,假的,都是假的,都是骗子,他们全都是骗子!
一个两个都骗她,都来欺负她。
凭什么她要受委屈,凭何!
他们都是她此生最爱最信任之人,为何都要欺负她。
“母后……”
月月不想保守秘密了,母后,你可知为了这个秘密,月月受了多少罪?
没人能保护月月,根本就没有人能保护月月,母后……
连你也骗我……
“挽挽!”尘渊停止输入灵力,跳入泉水里,他双手握住赫连初月的肩膀,发现她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
身体的疼痛都无法将她拉回。
“挽挽,别吓我,挽挽,快醒醒。”他张皇失措的摇晃赫连初月,企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清醒过来。
“挽挽!”
“阿渊。”赫连初月虚弱的睁开眼,可疼痛还在,她想让尘渊将她松开,可她没有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想要滑入泉水里,幸亏尘渊支撑着她。
“我在,我在这,挽挽。”见人清醒过来,尘渊松了一口气,他搂住赫连初月的肩膀,将她带入怀里,轻轻搂住,他不敢用力,他知道疼痛还未减退。
“阿渊,你跟我说说话。”赫连初月虚弱的缩在尘渊怀里,方才她有一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好慌乱,好害怕。
“好,挽挽想听什么,我都同你讲来听。”尘渊连连点头,心中余悸还未消散。
“就……阿渊小时候的……故事。”她还从未知晓尘渊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心中好奇许多年,却从不敢当面询问他。
“好,挽挽想听,我便讲与挽挽听。”不知何时他对她开始言听计从,任何事都不想违背她的意愿。
“父皇说我生于万俟部落,母妃身体羸弱,生我时消耗她全部生命,不久便留下我在世,撒手人寰。”
“父皇将我带回北离皇宫,却因为政务不得不将我交给公孙皇后抚养,公孙皇后不喜我,处处嫌弃,于是父皇某天寻回来一妖族女子,她生得与母妃相似,那之后我成了她的孩子。”
“可她也不喜我,觉得我晦气,某日她借故带着我出去游玩,行至北荒时将我丢弃,我身体里的寒毒便是在那时种下的。”
“不过幸好,我遇到了师傅,师傅他待我极好,教我识文断字,教会我如何使用法术,教我医术,是我此生最敬重之人。”
师傅于他来说,是师傅,是救命恩人,也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