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自己,实话说月挽自己都没想到,她本以为自己就算想起什么也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就是那个失踪的南朝国大帝姬,赫连初月。
而促使她失踪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半个多月前对她痛下杀手的赫连今宴,她的亲哥哥!以及她名义上的未婚夫,褚师云昭!
至于她为什么会冲破赫连今宴给她记忆下的封印,大抵是她太怨他了,即便相隔数百年再相见,也依旧消散不去她的恨。
也难怪面对他的触碰她会有抵触。
如今看来,赫连今宴对她应该是产生了怀疑,否则他怎会下死手!
这也是为什么她突然下定决心要离开的原因,她多待一天,就多了一份危险。
月挽闭了闭眼。
深呼吸一口气。
没关系,这一切她都会一一找他们讨回来,她还要把他们在她身上用的那些手段都加倍在他们身上用一遍,方解她心头之恨!
八百年!
赫连今宴,褚师云昭,你们够狠,那就不要怪她实行报复!
第二天一早,尘渊缓缓睁开眼,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他却提不起兴趣来。
今日,他要送她离开。
思及此,尘渊起身,打算去做一顿早饭。
然而他一打开门,就见月挽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
尘渊愣住了,心里不禁起了一丝酸涩。
“阿渊,你醒了。”月挽听见身后开门声,回过头去。
月挽一夜没睡,眼底一片淤青,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惫,这一夜她想了很多事,从她记事再到遇见尘渊,很多很多。
“你昨晚没回房休息,在这坐了一整夜?”尘渊疑惑的表情让月挽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屋外?
“你昨夜病发了?”月挽想不到别的原因,只有尘渊体内的寒毒发作,他昨晚一定很难熬,可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就在门外,他却宁愿自己忍受也不用她。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早饭,吃完饭我再送你离开。”尘渊闭口不谈寒毒的事,毕竟以后寒毒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以后一个人,以前也是。
“不用麻烦了。”月挽站起身,尽量让自己显得落落大方些,不让自己露出哀伤不舍的神情。
“不用送了,阿渊,只是我走后亭澜水榭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把它卖了。”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唯一的所属物,她不想这最后仅存的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好。”尘渊点头答应,或许这是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了。
“神之一生漫长,也只有你能理解我所想所求,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阿渊,珍重!”
真正离别时,月挽倒觉得并没有那么难过了,她扬唇一笑,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让人动心!
月挽吹了两声口哨,天边,由远及近响起鹿鸣声。
尘渊抬头望去,一只通体雪白的月鹿正踏云而来。
似乎是许久没听见召唤,月鹿显得有些激动,速度越发加快。
月挽走到院子里,月鹿已经来到她的身边,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月挽,似是打量,月挽勾唇笑了笑,伸手去摸了摸月鹿的鹿角。
“好久不见。”
紧接着就是欢快的一声鹿鸣声。
月挽坐上月鹿的背,月鹿腾空而起。
“阿渊。”月挽再次回过头,看向尘渊。
尘渊也看向月挽,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什么话都没说。
“走了月鹿。”月挽拍了拍月鹿的脑袋,一声鹿鸣响起,月挽随着月鹿飞离院落,渐渐的,尘渊在她眼里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一刻,月挽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滴落在月鹿背上。
感受到主人的悲伤,月鹿减慢了速度,回头去看月挽,一声声鹿鸣传来,月挽知道月鹿在安慰她。
“我没事,我们去东临。”
南朝她现在还不能回去,保不齐谁都是赫连今宴的眼线,她要去东临找舅舅,恢复她大帝姬的身份才有机会回到南朝帮助父皇,帮助四国百姓。
赫连今宴的野心只有她清楚,为了爱她的人,为了百姓,也为了自己所爱,此去就算刀山火海,她也下得!
尘渊看着消失在天边的月挽,心口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刺痛,他慌乱的用手捂住,迈着僵硬的步伐转身离去。
月挽,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能理解我,所以,你可千万别死了。
天涯海角。
我去找你。
两日后。
东临国
重华殿
大殿上方,独孤文谦正襟危坐,已是强弩之末的他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沧桑的皱纹,两眼却炯炯有神,下方文武百官相继禀告着各地的大小事仪。
忽然,一声声鹿鸣响起,文武百官不明所以,交头接耳,独孤文谦却像是被牵引一般,猛地站起身。
“月鹿!是月鹿的声音,乔南,快!”独孤文谦看向下方的独孤乔南,他唯一的爱子,东临国大皇子。
独孤乔南也听见了鹿鸣声,他赶忙上前扶着独孤文谦。
“是月月,一定是月月回来了。”独孤文谦难得露出一抹笑,却充满了哀伤之色。
月鹿是他送给赫连初月的百岁生辰礼,自从赫连初月失踪,月鹿也不再出现。
赫连初月失踪了多久,他便寻找了多久,也失望了多久。
“是月月,父皇,月月回来了。”独孤乔南心中也激动着,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独孤文谦,两人缓慢的朝着大殿外走去,文武百官随后。
殿外,鹿鸣声不断,并且越来越近。
浩浩荡荡一行人出了殿门,就见上空一只白鹿缓缓踏云而来。
鹿背上还隐隐约约能见到一抹人影,待月鹿更近些,赫连初月的身影也就清晰可见了。
很快,月鹿平稳落地,赫连初月身穿一身月白纱裙跃下鹿背,她伸手抚摸月鹿的鹿角,示意它一路辛苦。
赫连初月很快收回手,她看向百步台阶之上,独孤文谦苍老的容颜,心中酸涩一片。
“舅舅。”赫连初月出声轻轻的唤了一声。
“我回来了。”相隔八百年再唤这一声舅舅,赫连初月感慨万千,难免哽咽。
这一声舅舅,也将独孤文谦拉回八百年前,那时的赫连初月瘦瘦小小的总是喜欢趴在他的案桌旁看他批阅奏折,询问他何为百姓安,何为国安。
“吾,等了你八百年,寻了你八百年,有生之年能见你平平安安归来,吾总算能放心去找你母后了。”独孤文谦颤抖的蠕动着双唇,喉结在细长的脖颈间滑动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双深陷的眼睛显得无助极了。
赫连初月见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流下思念的眼泪,她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独孤文谦走去。
一百一十九步台阶,赫连初月却觉得无比漫长,仿佛走了八百年那么长。
她来到独孤文谦面前,双膝跪地,双手交叠贴于额前,叩首,起身,再叩首,起身,三叩首,再起身。
“赫连初月,拜见东临王。”
“吾允许你从今往后都不必行礼。”独孤文谦伸出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将赫连初月扶起站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独孤文谦又握住赫连初月的手,和蔼的拍了拍。
“还不快拜见东临大帝姬。”独孤文谦看向周围一圈的文武百官们,他觉得这群人真是没有眼力见。
“拜见大帝姬。”一群人声音洪亮,齐刷刷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