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无奈抚额,常松晖终于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喃喃自语,
“难怪这次你死都不肯嫁我。”
闻言,云华总算忍不住,抛下一贯的端庄稳重,朝他翻了个白眼。
常松晖却冷静不下来,又在云华耳边嘀咕着,
“还有个更好的方法,不必结亲,你我都可另寻良缘,我们可以合作,你告诉我岳家掌握的止水秘密,我来操作,一定能……”
从前没有发觉,这小子脸皮这么厚,这么能胡咧咧,合作的事想也不要想,少来沾边,
云华将头扭向一边,不再关注身旁喋喋不休的男人,
反正他出现在这里并不代表大皇子,不是为了抓捕符氏而来的,云华也暂时放心一些了,
那头两拨人的谈判已经快要结束了,这种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最终还是以合作达成告终,
只是那蒙面人却笑着抛出了句令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的话,
“我今日带了些炸药来,趁此机会把这山炸开,让水流得更猛些,才能将他仁帝彻底置于风口浪尖,方便我们举兵讨伐。”
说着,就要从怀里掏出炸药包,
黑袍篼帽的那三人还未做出什么反应,鹰哥倒是先急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炸山不是毁了这整座矿山,整个莫镇吗?有什么必要呢?”
“你也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小小一座矿山罢了,事成之后,想要多少有多少!”
鹰哥拦在了他身前,“不行,我不答应,矿山上还有几百个工人呢,现在炸山不是疯了吗?”
“工人?”那蒙面人愣了愣,被鹰哥这话逗笑了,“区区工人算什么,低贱如蝼蚁,生来就是要当垫脚石,为国事做牺牲的。你也一样,出生卑贱,上不得台面,若敢阻碍我大事,今日一起了结了你。”
说着,蒙面人怀中的炸药包已经抽出了一半,
眼见西北这边两人已经快要打起来了,黑袍篼帽仍旧作壁上观,这山炸与不炸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水潭边的石块后头,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细弱的指尖直指那个蒙面人,
“恶毒卑鄙小人,这里已经很脆弱了,炸山会毁了整个莫镇的,你会遭报应的!”
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偷听,水潭边的两拨人明显紧张起来,
但见到来人只不过是个小女童,也放松了警惕,
那头对峙仍在继续,云华的注意力却几次被常松晖的嘀咕声打断,
扭头见到他含笑的嘴角,忍不住讽刺他两句,
“常公子,你可真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心情好得很嘛?”
不知道为什么,云华总觉得常松晖今天有些奇怪,好像从见到她们那一刻起,就有些异常的开心,
常松晖听见云华的挖苦倒也不恼怒,只是好心情地晃了晃脑袋,
“是呀,本公子今日确实心情甚佳,毕竟我本来都打算舍身取义了,却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要排着队冲在前面的人。”
这厮又在卖什么关子?
不及云华细想,水潭那边已经打了起来,那蒙面人一拳撂倒了鹰哥,娜塔在一旁抢夺着蒙面人怀中的炸药,
符氏那边黑袍篼帽的三人已经退开去,慢慢向外缓慢地挪步,摆明了不打算管此事,
眼看蒙面人凭武力制住了鹰哥和娜塔,炸药已经完整地托在了他手心里,
远处的石柱后,云华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云冉冲了出去,
她的动作太快,快到云华还来不及抓住她哪怕一片衣角,
等到云华反应过来,准备将云冉拽回来时,常松晖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贴着石壁缓缓朝外移动,
是云华忙着与常松晖周旋,没有留意到云冉的状态,
从那两拨人聊到要联手发难李朝时,云冉的面色就已经转为铁青,
她是从小在西北前线军营里长大的孩子,沾染那些将士的习气,仗义,豪爽,
她见过许多倒在前线的将士,有家中的独子,有上有老下有小的青年,有无奈充军的年迈老人,他们倒在前线,死在与西北人的厮杀中,从此与亲人天人永隔,
该想到的,她最见不得的,便是与敌人勾结,谋取江山。
划满刀剑痕的石壁在云华眼前后退,开始是缓缓的,似乎是担心被那些人发现,可后来越变越快,常松晖几乎是跑了起来,
云华颤抖着发不出声音,她听到,水潭那头传来了一个微弱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咔嚓,这是炸药包被点燃的声音,
被扛在常松晖肩上,云华向身后看去,
炸药包已经点燃,蒙面人信手一挥,抛向了水潭深处的方向,
娜塔还挂在蒙面人腿上,短手拼命朝前去够炸药包的方向,在空中将那炸药包推改了方向,似是落到了水潭边上的一个石洞里,
云冉动作极快,从水潭里舀起一捧水,朝炸药包落下的方向追去,
鹰哥在蒙面人身上犹豫了一瞬,深深地看着云冉的背影,转身掬起一捧水,追在了云冉身后,
眼见云冉和鹰哥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洞里,云华慌忙喊道,
“小冉回来!”
四周的石壁极速向后退去,常松晖越跑越快,炸药包的威力他丝毫不敢小觑,
大约是云华那一声呼喊惊动了那些人,三个黑袍篼帽追了上来,
场面太过混乱,云华被颠得想吐,她隐约看见黑袍本想将他们拦下,但离得近了,一个黑袍却闪身替他们拦住了,
还在跑着,身后,蒙面人、娜塔也跑了出来,
蒙面人跑得极快,超过那三个黑袍的时候转身丢了一把石灰,那些石灰顺风飘进了三个黑袍眼中,他们的速度便落了下来,
云华忍下胃里的不适,一直向身后望去,蒙面人跑出来了,娜塔跑出来了,三个黑袍跑出来了,
可是云冉还没有出来。
跑出没多久,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轰!
四周漫起巨大的烟尘,地面大幅度晃动着,常松晖几次脚下不稳,差点摔倒,但还是咬牙支撑着,
待到烟尘散去,常松晖将云华放下,他们跑出不远,还在半山腰上,只是这整座月顶矿山已经不完整了,
以后山为界,整个月顶矿山竖直着从中裂成两半,
左侧这一半依旧矗立着,只是没了侧靠,隐隐有些歪斜,后山矿洞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杂草覆盖的洞口,石壁、水潭通通裂到了另一侧,
而另一侧的山体,则以一种滑坡的姿势,向下倾颓,分裂成数半,砰的一声巨响,倒砸在了地面上,
喉头有些发痒,她说不出来话,
云冉和鹰哥又一次被压在了下面,真是天意弄人,
只是这一次,恐怕等不到矿工帮忙救人了,整个矿山的帐篷在夜幕中也被砸压在了废墟里,
明明,明明想好了明早便让云冉启程回京中的,
可这一次,她真的等不到云冉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常松晖又扛起她朝山下跑去,谁也无法保证这半座山是不是也会塌下来,
山脚下,一片乱石废墟里,一股带着血色的水不知从何处喷涌出来,
先是极重的血色,再是浅红,最后是如常的清水,
这水无穷无尽般,从废墟里向上喷涌,
不多时便成了一条溪流,向莫镇的方向快速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