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让金铺回归正轨会是一场长久战,哪怕没有王掌柜与伙计等人罢工一事,光是岳家外室与私生子的传闻就够人们非议的了,没想到先是有了刘妈妈与彩云的加入,又有了这些世家贵女的帮助,如今岳家的金铺算是生意火爆,不仅有管家小姐出入其间,许多百姓也喜欢来购置一些金器,这家金铺的打金手艺十分古朴,把金打得薄且大气,物美价廉的东西谁不喜欢呢。
刘妈妈日日钻在铺子里,巧手打出一件又一件精巧的首饰,有时连云华见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种精细的手艺、精巧的心思,男人是想不出来的。
岳家金铺的生意蒸蒸日上,虽然再没有像第一天那样几乎搬空了库房,但是近来也算是门庭若市,门口来往的马车轿子没有断过,铺子里也常常挤满了百姓,哪怕不是真买些什么,过来看看一饱眼福也是好的。
这日云华几人刚锁了铺子回到岳府,便见到一辆明黄盖顶到马车停在岳府门前,远远见到云华等人走过来,马车上下来一位扁青长衫裙的嬷嬷,笑着递上一份帖子。
云华客客气气把人送走,方打开帖子细看起来。
“常贵妃要您进宫做什么?”玉雨凑在一旁问道。
常贵妃也就是常家的三小姐,常文钰的姐姐,常松晖的姨母,不久前云华才拒绝了常松晖冒昧的求亲,这么快连宫里的常贵妃都惊动了,云华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前世两家确实联姻且交往甚深,但是后来岳远常文钰与孟昭三人去后便被常松晖赶了出去,这次他们已经遇难了,真不知道岳家还有什么值得常家联姻的。
要说军中的威望,常家原也是武将,又是贵妃娘家,生下了一位皇子与公主,常家小辈里虽只剩下常松晖一人,但也是年轻有为,反观岳家,是破落得一塌糊涂,他们究竟图什么?难道……云华想起云阔那日所说,大水漫进京后常松晖曾带人在岳府搜过止水的法子,难道是为了这个?
两日后,云华穿戴整齐,准备进宫,玉茗特意翻出祖母在时提她新打的一副红宝石珍珠头面,配上桑脂的衫裙与天水色的褂子,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确保得体大方,才上了宫里来的马车。
那马车一路疾驰,从角门进了宫,侍卫盘查时,那车夫只含糊道是贵妃娘家人,仿佛是有意隐瞒带岳云华进宫这件事。
到了常贵妃所住的长庆殿,之前来送信的嬷嬷便上前来引着云华进了内殿。
“岳家云华见过贵妃娘娘。”云华按照规矩做足了礼数,上首的贵妇人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一身淡粉的袄子与金红的褂裙,长眉杏眼,是个保养得宜的美人,将云华的手拢在自己手心,一下一下的抚着,“早听我妹妹说起,有一位端庄大方的外甥女,美得像朵花似的,今日头一回见了,才觉得我那妹妹是半点不曾夸张的。”
这里所说的妹妹便是常文钰了,因着常文钰这层关系,云华勉强可以叫常贵妃一声姨母,常松晖也算是她表哥,不过云华是一点也不想与常家沾上半点儿关系的,谁知道他们又在谋算着什么。
“贵妃娘娘谬赞,云华愧不敢当,今日一见娘娘才知什么叫做国色天香,名动京城。”这些场面话,云华也是手到擒来的,动动嘴皮子的事,再简单不过。
寒暄了一会儿,常贵妃终于进入了正题,“文钰在时,便常常忧心你这孩子的婚事,如今你家中长辈都不在了,你若愿意认我这个姨母,便由我来做主吧,我家侄儿,你也叫声表哥的,你二人才貌性情都是匹配的,早早定下婚事,你祖母、父亲与文钰在天有灵也可安心了。”
说着,常贵妃装模作样擦了一把眼泪,真像是个一心替小辈打算的好姨母,“我知道你家如今境况艰难,你一人既要支撑店铺,还得养着庶弟庶妹,很是不易,外头流言蜚语的,成亲以后,便让你表哥帮衬着,你也好轻松一些。”
“多谢姨母体恤,这桩婚事母亲在世时便提起过,云华心中亦是感念姨母挂念,只是母亲待我如己出,如今祖母、父亲、母亲都是新丧,云华怎好只图自己一人快活,合该替他们守孝三年才是。”
看着云华掩面垂泪的样子,常贵妃也再反驳不了什么,人家要尽孝道,难道还不许不成,只得再宽慰几句,“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你祖母、父亲、母亲在天上定是十分欣慰的,只是你孤零零一个人熬着他们也定是不舍,我看三年委实太长了些,不如就改成一年吧。”
常贵妃此言虽是商量的语气,但云华若再推脱,那便不妥了,幸而已经争取了一年的时间,守孝期里不议亲,这门亲事便一年后再说吧。
就这样商定了,常贵妃也不多留云华,又让那嬷嬷将云华送了出去,云华告退后,在长庆殿门口见到了那位常贵妃所出的四公主,也就是前世后来又嫁给了常松晖的那位公主,两人只是远远打了个照面,并未搭什么话,可云华见四公主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带着几分怨怪与不满。
嬷嬷只将云华送到了长庆殿门口,接下来的宫道便要云华自己走出去了。
狭长的宫道幽静深远,云华对宫中的路并不熟悉,只敢一直沿着宫道笔直地走,弯弯岔岔的地方并不多做停留,过一处宫门拐角时,云华瞥见里面闪身出来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穿着宫装,梳的是丫髻,匆匆一个侧脸,像极了非颜,云华愣神间,那宫女已经消失了。
她好像是从这里走出来的,云华抬头看向这殿宇的牌匾,混是灰尘,想是常年无人清扫了,隐隐约约能看见三个字“福宁宫”。
云华不想节外生枝,继续抬步沿着宫道往宫门口走去,来时的马车应该还等在远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吱呀……
仿佛是有道门开了,云华忍不住朝后看去,刚才路过的福宁宫,此时大门敞开着,一个素衣女子站在门口,直直盯着云华,英气的眉宇之间蕴着云华看不懂的情绪,她见云华回望,勾起一个和善的笑来,云华其实并没有见过这女子,但只是一个对视,便觉得她很像一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