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菜,茄鲞!取来厨房早上新采买进来的落苏(茄子),茄子外皮和瓤子全削干净。
只需净肉切成头发细的丝,拿到外头去晒干了,再取一只肥母鸡吊出老汤。
把这细如发丝的茄丝放在蒸笼上,下面燃鸡汤,鸡汤的味道通过蒸的顺序顺到茄丝上。
蒸好的茄子,再拿出去晒干。同样的步骤回来肥母鸡吊老汤,茄丝再放入蒸笼里蒸。
九蒸九晒,总共耗费月余时间,最后把晒脆了的茄子丝封在罐子里。
要吃的时候取出来一些,配以其他各色肉菜果子等辅料来炒。
鸡脯肉同样切成小骰子形状,盐,黄酒腌渍一刻钟,鸡蛋清水淀粉上浆。
起锅烧油,下入鸡肉丁,香菇,豆干,各种果仁,笋丁,糟酒,酱油,盐,糖,醋,煸炒入香。
下入茄丝,半碗肥母鸡老汤倒入锅里煨炖,些许水淀粉勾芡,翻炒几稀,出锅盛盘。
工序之复杂,一般人根本就没有那个耐心和条件去制作这道菜。
不过,路棋倒是看过菜谱后就开始了潜心研究。
他在一边看菜谱,王胖子帮忙打下手,削茄子去瓤切丝,都是他帮着完成的。
别说,给王妍看的也可可惜了,祖父当年提鞋子打他爹,真不亏啊!
王胖子除了下锅炒菜不会搭配之外,其余的各项他都干的很精细,茄子连削皮带切丝不过几下就完成了。
那刀舞的都像是有残影了,切出的菜根根分明,厚薄长度基本一致。
越是这般,越是可惜,看着挺好,一到真章上,诶,不行了!就不会炒菜!就不会!
别说祖父和路伯伯了,就王妍现在看着也想把鞋脱了上去敲她爹两下。
你说他笨吧,他其他的厨房活计干的一项比一项细致,你说他不笨吧,就连最简单的一道烩汤菜都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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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做法交给路棋后,王妍就要出府了,毕竟这道菜要一个月左右才能行,她也不能在府里再呆一个月。
好巧不巧,王妍出府的时候还遇到了三少爷,你说寸不寸,正正好碰见这么个“晦气人。”
按理说她走的是角门,遇不到。可谁知三少爷发什么疯,回府的时候气冲冲的从角门进来了。
还给角门的看门婆子吓了一跳。
他一阵风的怒气冲冲的冲过来,王妍赶紧侧身立在一边。
等他走后, 王妍又看了看他的背影,忍不住啧啧称奇,这是又咋了?
别说,进府三年多,看二房的笑话,吃二房的瓜吃的也不少。
这八卦雷达现在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哎呀,她是真好奇呀。
原因无他,顾霆这次去乡下是被二太太郑谨硬赶下去的。
既错过了老太太的寿宴,又没办法把杨姨娘带回来。
回来的路上还发生了一件令他特别不爽难受的事情。
怎么可能?怎么会?凭什么!江兰苓为什么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原来是几人走到一半的时候,路过了一个杨树村 ,马车的车轮子坏了,没办法,只得进村找一找有没有手艺人帮忙。
到最后倒是如愿的找到了个木匠,人家说这车轮子也能修,不过现在木材不合适,得先上山伐木。
几人只能在村里休整一番 ,木匠家里没有多余的位置,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江兰苓和杨柳就去了木匠媳妇推荐的另一家里借住。
那一家是老两口在家,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出去打工了。所以家里有空闲的屋子。
江兰苓谢过人家后,就跟着去叩了那两老两口的门。
门一打开,脸对脸站着的两人面面相觑,江兰苓她们看着那老汉的手颤颤巍巍的伸过来,浑身也抖的不成样子。
给杨柳可吓坏了,咋了这是!先上前一步握住那老头,干啥呀!
江兰苓这边也头发蒙,嘴唇抖,说不出话。
那老头也一样,这家的老婆子看见几个人站门口,老半天也不说话,也不动,好奇之下端着一盆水过来。
看了一眼江兰苓,又看一眼,手里的水盆便端不住了,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不得大瓷盆摔碎的瓷片,那老妇一步一挪走到了她近前,声音听起来又哑又哽,
“你,你可是苓子?”
江兰苓说不出话,可泪却如泉涌,不受控制的流了满脸。
杨柳跟木匠媳妇吓呆了,咋回事呀,咋回事呀?
不等木匠媳妇来询问,江家婶子猛的白眼一翻,人往后一仰晕了过去,眼看就要砸在地上。
还好杨柳这边赶紧一个大跨步去扶住人,闹呢!这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子。
万幸万幸,接住了。
然后场面就一度失控了,木匠媳妇恼了,好心好意的带你们来借住的地方。
你们干啥呀?这是!给俺们江家婶子气晕了过去。
脸色也不好看,语气也不好听,出口就想撵江氏母子俩走。
江父这会儿也说不出来话,见大柱媳妇(木匠)出口撵人,赶紧连连摆手,也哭了出来。
杨柳在一边也生气了,“哎呀,婶子,现在不是撵我们不撵我们的时候,得给着老婆婆扶进去歇着,去找个大夫啊!”
“啊,对的对的!跟着我进来,你年轻小伙子,劲儿大!来来来。”
杨柳给老婆婆背到了正屋,放下她后,又按照木匠媳妇指的方向一溜烟儿的跑着去找郎中了。
那老头子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抓着江兰苓的胳膊怕她被人撵走。
后来直到郎中过来给老太太开了两副药,又给老头扎了几针,也开了两副药。
挨过几针扎下去后,那老头才说得出话,
“苓啊!”凄厉的声响,用一句哭天嚎地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江兰苓在对面也浑身发抖,郎中一看,得!这个也得扎上两针。
就这么的,因为这样的一场旅途,一家人奇妙的重逢了。
江兰苓哥哥听说后,带着她嫂子也从镇上赶了回来。
哥哥虽说在镇上当账房先生又兼带着写书信之职,可这些年一家人的经济状况却很一般。
挣的钱除够一家人一年的吃喝花用外,其余的都送给商队,让帮忙去探听消息了。
她嫂子看见妹妹也很激动, 当年进门了时候年龄不大 ,和这个妹妹也没有差几岁。
两人一起做绣花,一起去地里,一起逛街。
可好景不长,不过半年,水灾一来,一家人四处分崩离析。
她和江兰苓的哥哥和老两口也被水冲散了,是第二年回家乡的时候才等来了同样逃难回来的老两口。
可江兰苓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这么多年一点信儿都没有。
看见小姑子安然无恙,她嫂子也是哭的泣不成声。
当年小姑子是把捞到的一块木板给了她,自己才被一个水浪打过来,打到别处的。
这些年,一家人虽定居在此,可年年往老家江南那边托消息,可愣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江老爹今年实在挺不住了,想着立个衣冠冢,别让闺女到了地下受罪吃不了一盅好饭,喝不了一口热茶汤的。
一家人都不抱希望了,谁能想到会这么巧,还能见到。
江兰苓也哭,把自家这些年的经历都说了。
当年拿到的卖身钱也找商队递了消息回去,不知道怎么会没有收到?
怎么回事呢?江兰苓当年托递消息的那个商贩到了江南那边吃上两盅热酒,飘飘然的睡了过去。
等醒的时候,船队就要出发了,索性也就不去打探了。
到第二年再回来的时候倒是想去问上一句,可江兰苓写的那张纸条早八百辈子就丢了,啥也不记得,于是还是没说。
至于后来江兰苓嫁人后又攒的传递回去的消息钱,她前脚给了人,后脚就被杨舅舅给在后头又要了回来。
杨舅舅这个死缺德的!怪不得吞了恶果!这是干丧良心的事,干多了遭了报应!
不管怎么说,江氏算是和父母一家团聚了。
就连老太太也没什么大碍,扎了针,灌完一副药后,当天晚上就醒了。
大夫开了两服药,喝了几天好的一点事都没,看起来精神矍铄的。
找到了闺女,女婿还刚死,家里肯定需要人操持照顾。
老两口说啥都不在这儿了,要和闺女一起回都城。
江兰苓连连点头,她也想带着爹娘一块回去。
而且她也养得起,儿子在樊楼做工,她去卖花。
家里杨舅舅虽然这些年没攒下来什么家业,可有上次侯老夫人的赔款。
杨梅出嫁的时候,说什么都不要, 娘为了她豁出了命,这个钱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拿的。
让娘收起来了,江兰苓也有些膈应这笔钱,所以就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资给女儿置办了嫁妆。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反感这一笔钱了,拿着该花就花,这是她该得的。
而且,说实话,这一次又见到杨氏后,江兰苓一直心里是恨咄咄的。
害人的毫无愧疚,被人坑的却是一直埋怨自己。
她一直在懊悔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傻,为什么会帮了这样一个毒货。
可见到家人后,她才知道所有的善意并没有被辜负,抱诚守真者得天佑。
江兰苓真的开心,也不再怨恨自己,觉得自己傻了,她当年对杨氏好,是因为她在家的时候,自家哥嫂也对她好。
错的不是她,是杨姨娘这个毒心肠的坏人!所以还是会诅咒杨氏那个烂人不得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