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苏过这样当着众多外国使臣的面羞辱,李至忠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张耒连忙拉了下苏过,让他注意场合,不要再说了。
本来在这样喜庆的氛围里,耶律洪基是不想说这些事的,可李至忠这么大动作,整个大殿的人都看了过来,他再不表态,有损大辽的颜面。
“南朝既已获胜,苏副使还这般盛气凌人,未免有失气度。”耶律洪基自然是偏向党项人的,所以如此说道。
苏过先起身为刚才的失言谢罪,继而道:“今日正旦,确实不该为这些琐事扰了陛下的雅兴,外臣自罚一杯。”
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过的态度做足,耶律洪基也不好再说什么,扫了一眼还站着的李至忠。
李至忠有些尴尬地坐下了。
挑事的是他,先破防的也是他,主要他也没想到苏过会这么痛快认错,将他后面的话全给堵回去了。
小插曲过后,酒宴继续。
耶律洪基只是稍坐了会,便先行离开了,留下皇储耶律延禧招待大家。
苏过看了下契丹人的歌舞表演,除了点异域风情外,实在是乏善可陈。
耶律延禧因为祖母和双亲都死于契丹贵族间的权力斗争,一心想要报仇,所以对汉人反倒产生了些兴趣。
苏辙在苏过出发前就提到过这一点,他认为耶律延禧有结交宋人,稳固自身的可能性。
这种猜测苏过当然不会信了,耶律延禧再蠢,也不至于借大宋的手报他父母的仇,苏辙这是有点想当然了,典型的上国思维。
“苏副使似乎对歌舞不甚满意?”耶律延禧观察了半天,这才开口道。
怎么一个个都盯上自己了,苏过拱手说道:“不敢,别有一番风味,只是外臣不精此道。”
耶律延禧继续好奇道:“南朝官员,还有不喜欢歌舞的吗?”
这话说得,大宋的官员每日也是上朝,又不是上青楼,苏过解释道:“春花秋月,各有所好。”
刚吃了瘪的李至忠又开口了,说道:“苏副使家学渊源,想必精于诗词一道,不如即兴来上一首,让大家见识见识。”
其他大臣和使臣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安静下来。
苏过笑道:“我久闻党项人能歌善舞,不如李使君先来上一段,为大家助助兴,我再来献丑。”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耶律延禧却来了兴趣,说道:“这个提议不错,反正眼下歌舞也无甚新鲜的,正好换换。”
说完挥手让殿中的歌伎、舞伎退下。
这下李至忠又尴尬了,提议当众吟诗诵词只是给苏过添堵,他要是当众跳舞那可就是给夏国丢人了。
眼下可不是在猎场,大家围着火堆跳个舞啥的,这可是辽国中京的大殿,这么多各国使臣和辽国大臣都看着呢。
李至忠求饶地看向耶律延禧,希望他只是开个玩笑,放过自己。
耶律延禧懂了他的意思,不屑地摆摆手,说道:“不用你来,紧张什么。”
李至忠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再说话了。
耶律延禧喊过完颜乌雅束,吩咐道:“常听说女直人好饮酒,擅歌舞,今日便由你们完颜部做个代表,让大家看看。”
完颜乌雅束没想到这事会落自己头上,忙道:“我辈粗鄙,可不敢污了贵客们的眼。”
耶律延禧笑道:“无妨,随便来一段,大家看个热闹就行。”
见大哥犹豫不决,完颜阿骨打起身说道:“并非有意拒绝,而是我们兄弟确实不会歌舞。”
耶律延禧有些不高兴,党项人没用也就罢了,女直人也敢不听命令,于是加重语气说道:“跳得不好不要紧,只是为酒宴助兴。”
完颜阿骨打还是不愿意,想要再拒绝,完颜乌雅束拦下他,低声道:“不可如此。”
说着走到殿中,对耶律延禧说道:“阿骨打确实不会,便由我为大家献上一段。”
耶律延禧不耐烦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的。
完颜乌雅束高亢地开嗓唱了几句,一人在殿中跳了起来。
以苏过的眼光来看,还真不错,有点粗野豪放的气势在里面。
不过完颜乌雅束只跳了一小段,苏过就高声喝彩打断了他,赞道:“女直勇士,名不虚传,如此英姿,怎可无酒!”
接着他便拿起酒壶起身走到完颜乌雅束身边,笑道:“壮士当满饮壶中酒。”
完颜乌雅束感激苏过解围,忙道:“多谢宋使赐酒。”
说罢直接揭开盖子,一饮而尽。
苏过笑着回到位置上,对耶律延禧说道:“北朝有如此勇士,实在令人羡慕。”
这话让耶律延禧有点别扭,是表扬,但又不是表扬他们契丹人,总之怪怪的。
他侧头看了下李至忠,意思是该让宋使赋诗了。
李至忠被两连击之后,本已下定决心不开口了,被耶律延禧这么一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如今歌舞也看过了,苏副使是不是也该让大伙见识下南朝风采了?”
苏过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至忠,说道:“夏使今日可有些喧宾夺主了。”
李至忠得耶律延禧撑腰,倒是不怕苏过这么说,继续道:“寻常诗词未免小瞧了苏副使,不如再加个限制,就以这长城之外的风光为题。”
这就有点恶意了,要汉人写关于塞外的诗词,还是在契丹人的皇宫里,那得有多少雷点需要回避的。
苏过想了想,对着耶律延禧说道:“大王,方才北朝的勇士已经跳过舞了,外臣这也有了安排,今晚话最多的夏使却不得施展,传出去还以为我们两朝欺负夏国。”
他可是个小心眼,不把李至忠拖下水,简直白长这张嘴了。
耶律延禧是个爱热闹的,也不管李至忠丢不丢人了,笑道:“苏副使此言有理,一会定要让他也来一段。”
“有了大王这句话,外臣就放心了。”苏过笑道:“我国使团自深秋从京城出发,一路北上,长城内外,确实风景迥异,大为感慨,便作一首小词吧。”
他也不想当文抄公,可这个时代不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