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苏过所等之人抵达京城,两人皆是苏轼的至交好友。
陈慥,字季常,其父是苏轼任凤翔判官时的凤翔府知府陈希亮,当然,他最有名的还是河东狮吼的故事和苏轼为他做的《方山子传》;
道潜,字参寥,赐号妙总禅师,著名诗僧,有“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春风上下狂”一句,令苏轼叹服。
一个侠客兼隐士,一个诗人兼高僧,这样的阵容,足以在大理国掀起一阵宋风了。
能请到这两人,全凭苏轼的关系,道潜自己也想去妙香佛国大理看看,陈糙则是静极思动,被苏轼的“老夫聊发少年狂”成功说服。
段和誉见到这两人,也是大喜过望,执晚辈礼拜见,恭敬地请二人到大理国做客。
苏过又让李直方安排了几名皇城司的人随行,供陈慥在大理调用,再则也可以保护二人。
一切准备就绪,使团带着大宋的回礼,浩浩荡荡地离开京城,返回大理。
苏轼目送大部队离去,问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不会,”苏过笑道:“以他们的身份,大理人都要夹道欢迎了,高氏就算不满,也不敢做什么的。”
苏轼叹道:“记住你说的话,早点派人去接回来。”
苏过笑着答应了,又不是派他们去当间谍,只是去为段氏长长脸,再让大理国人看看宋人的风采而已,其他事情,自然由皇城司的暗探去办。
这件事办完,苏过入宫交差后,再次请假,因为范杜若快生了。
接生的准备工作苏过检查了又检查,乳医都备了三名,其他大夫在安乐坊随时备着车马接送,家中的女使下人也是全天待命。
范杜若看他那个紧张样,都忍不住笑道:“搞出这么大阵仗,全京城都知道了,也不怕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话的,”苏过说道:“我还和官家求了位御医,这几日都在府上住着。”
范杜若捂住脸,说道:“这样肯定会惹人闲话的。”
“不怕,谁敢说,回头我再收拾他们,”苏过笑道:“官家都同意了,哪里轮得到那帮人指指点点。”
范杜若轻声道:“希望一切顺利。”
“放心吧,”苏过安慰道:“都准备得好好的,肯定能平平安安。”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范杜若发动了。
一切按照预定流程,乳医和女使在房中帮忙,苏轼则陪着御医喝茶,苏过在院子里来回跺脚。
王夫人进去看了看,出来说道:“别急,没这么快的。”
苏过苦笑道:“如何能不急?”
哪怕准备得再充分,就眼下这医疗条件,万一不顺利,都指不定能派上多大用场,连消毒这一步,还是苏过自己做的安排,其他就更不用谈了,除了大夫的经验,剩下全凭运气。
王夫人劝道:“去你父亲那坐会吧,我在这里看着就行。”
苏过摇摇头,让母亲进去,自己就在外面等着。
要不是太惊世骇俗,他都想进去陪着。
一直等到天黑,孩子还没有出来,乳医都换人了,苏过看着进进出出的女使,越发焦躁不安。
苏轼也顾不得陪御医了,过来问道:“里面情况如何了?”
苏过忧心道:“只说还没出生,也不知道到底怎样了。”
“别太担心了,”苏轼感慨道:“当年你兄长出生,花了十几个时辰,那会我也像你一样,在外面坐立不安的。”
苏过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种等待,太难熬了。”
父子俩停止交流,一个站着等待,一个来回踱步。
又过了一阵,王夫人出来说道:“体力有些不支,刚服下了汤药,看着还得一阵子。”
苏过实在忍不了,问道:“我在窗下与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王夫人看了眼苏轼,苏仙默默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苏过忙冲到窗户前,对着里面喊道:“杜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王夫人进到里间,回道:“五郎你说吧,听得见。”
苏过也顾不上尴尬,又喊道:“杜若你听我说,不要紧张,也不要慌,这么多人都在,肯定会没事的。”
顿了顿,接着道:“你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陪着你。”
说完背靠着窗户坐下,开始闭目诵经,人力不及的时候,漫天神佛便成了依靠。
苏轼也不愿干等了,转身去祠堂烧香祈福。
好在吉人天相,事情并没有坏到那个程度,到了子时左右,房内终于传出了孩子的哭声。
苏过立马起身,朝里面大喊道:“杜若你还好吗?”
里间没有回答,苏过正急躁间,王夫人出来说道:“总算有惊无险,里面正在收拾,你赶紧去将大夫请过来看下。”
苏过转身就跑,御医住在府上,庞安时和钱乙也在晚间从安乐坊接了过来。
待房间内收拾妥当,几人这才进入里间。
苏过快步越过几位大夫,来到床前,隔着帷幔问道:“杜若,你怎么样?”
里面虚弱地答道:“尚好,放心。”
御医和庞安时过来诊了脉,只是产后虚弱,需要调理些日子,钱乙那边也给新生儿做了检查,没什么问题。
苏过这才不好意思地跟几位大夫致歉,几位都是过来人了,笑着揭过此事。
苏轼赶过来将几人带到外面奉茶,苏过也早已备下厚礼相送。
几人离开后,苏过这才拍了拍脑门,还没看孩子呢。
从有些惊讶的乳医手中小心地接过孩子,苏过抱着来到床边,让女使拉开帷幔,轻轻地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范杜若笑道:“你辛苦了,是个姐儿,真好。”
范杜若艰难地笑了笑,她早就和苏过聊及此事,苏过则一直表示自己想要个姐儿。
苏轼这一支很奇怪的,苏轼自己四个儿子,长子苏迈又是连生三个儿子,从概率的角度来说,简直万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这也不是原因,苏过自己其实是不在乎的,这么说只是因为顾及这个时代的观念问题,想提前做好安慰妻子的准备而已。
无论如何,大宋越来越好了,苏过也是。
总得给自己多找找奋斗的理由,不然在这样一个世界,该有多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