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带着几个手下在街上转悠,他们几乎每日里都是如此。
大宋的破落户,或者说闲汉之流,与后世的街溜子还不太一样。
他们其实属于商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产生的自由职业者,没有土地,也没有稳定的营生,有的寄生于豪门富户,有的在市井之中帮闲混口饭吃,有的甚至是家里有点小钱的纨绔子弟。
简单点说,闲汉的出现有悖于传统,他们喜好吃喝玩乐,流连勾栏瓦舍,但一般还没到违法乱纪的地步。
张三之前属于第二种,跟了高俅之后介于第一种和第二种之间。
高俅有事招呼,他们就跟着一起混点赏钱,没事时就在街上闲逛,找份帮闲的活混上百十文,然后找地方喝酒或者花在喜欢的姑娘身上。
因为苏过出手大方,张三还专门拉上了同伴青草蛇李四,两人分头带着几个小弟行动。
转了半天,终于撞上大辽使团中有人出门了。
张三立马弯着腰一脸笑地上前招呼,对远来的客人表示欢迎。
辽人一看这架势,也知道这帮人是做什么的,领头的笑道:“可有什么好去处介绍的?”
张三谄媚道:“只要有钱,各位客人想要什么都行。”
几个辽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说道:“听说你们这里的烈酒最为正宗,先带我们去尝尝。”
张三笑道:“这个容易,那店我常去,熟得很,包各位客人满意。”
说着让一个小弟前头去安排,自己则为几个契丹人牵马带路,一路往高俅的酒楼而去。
等张三带着契丹人到场时,酒菜早已备好,唱曲的姑娘也都在一边候着。
见几人进来,店里的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
张三伺候几位辽人坐下,先朝四周大吼了一嗓子:“看什么看,不吃就出去。”
接着弯腰道:“几位客人可还满意,嫌这帮人碍眼的话,也可以多花点钱,我和兄弟们将他们赶出去。”
领头的辽人笑道:“不用,人多热闹些。”
“都依客人的,”张三笑道:“可还有别的需要,我们兄弟一准办到。”
辽人头领扔出一锭银子,说道:“先这样吧,你也坐下,与我们喝上几杯。”
张三忙将银子收好,笑道:“不可乱了规矩,我站在一边倒酒便是,各位客人随时吩咐。”
头领也不勉强,与几位辽人吃喝起来,不时用契丹语低声交流几句。
张三听不懂,就在一旁斟酒。
几壶烈酒下肚,辽人也遭不住,醉醺醺地对张三嚷嚷道:“这酒不错,装一些让我们带回去。”
张三忙安排下去。
又过了一阵,几个辽人吃饱喝足,准备回去,头领又掏出一锭银子,不知是不是真醉了,一下扔到了地上,说道:“今天安排得不错,这是赏你的。”
张三忙不迭地弯腰捡起来,先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放进怀里,笑道:“您这么大方的客人还是头一次碰到。”
头领大笑道:“反正也是你们南人送的,大方点不打紧。”
张三也赔笑道:“那敢情好,客人下次出门还找我,过街老鼠张三,东京城里都知道。”
一伙辽人又一起大笑了数声,这才结伴而去。
张三一直弯腰恭送,直到那帮人走远,忙赶到高俅处汇报消息。
相比之下,李四那边则简单得多,党项人不如契丹人汉化得深,好酒好菜一上桌,便专心吃喝去了。
直到酒足饭饱,这才想起来问李四,该如何支付酒菜钱。
李四见机,便让他们签下单子,表示自己会找衙门要钱,不用他们担心。
党项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表示下次还找李四。
等二人详细汇报完,苏过思考片刻,又重新下了新的命令,便让他们先离开了。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高俅问道:“为何不找几个懂番话的人去,好歹知道那帮人说了些什么?”
“他们在外面能说什么机密,听得懂反而容易露馅,”苏过摇头道:“再说了,我也没指望他们打探消息。”
高俅刚才听了苏过的吩咐,笑道:“过几日便见分晓。”
苏过又摇头,说道:“你也太小看这帮人了,能从使团里出来喝酒的,怎么可能这么大意,你提醒下张三李四,这几天每日照旧,等几日没动静,再到使团的居住地附近转悠,不要过分殷勤了。”
高俅点头道:“明白,那几条街都有我的人,有消息我随时通知叔党。”
苏过突然笑着问道:“是这事有意思,还是做买卖有意思?”
“可别,我还是做买卖吧,”高俅也笑道:“这事我可做不来。”
苏过点头道:“那个张三不错,回头你问下,看看他愿不愿意跟着我。”
高俅劝道:“他在东京城可是号人物,跟着你被人看到了算怎么回事,还是算了吧,有事用得上我来安排就是。”
苏过一想也是,可身边缺个机灵人办事,还是挺遗憾的,叹道:“当初就不该放你去做买卖。”
高俅笑道:“晚了,眼下你可请不起我了。”
苏过一脸惋惜,说道:“你家哥儿几岁了,不如早点出来跟着我历练一下。”
“长子尧卿也才七岁,”高俅笑道:“我还指望他科举入仕呢,可不能让你教坏了。”
两人玩笑几句,这才散了。
回到家中,苏过盘算了好一阵,又去找苏轼,问道:“爹爹可知谈判那边有何进展?”
“完全没有,”苏轼答道:“党项人和契丹人那边寸步不让,朝廷也不同意放弃占领的城寨。”
“西北呢,可有消息传回?”苏过又问道。
苏轼摇头道:“不曾听说,应该还在对峙。”
苏过想了下,说道:“不如先晾上几日,然后要求只和党项人谈。”
“不许说半截话,”苏轼瞪道:“直接说目的!”
“还谈不上目的,就是做做样子,让契丹人生疑。”苏过笑道:“反正单独和党项人聊,也不妥协,该怎样还是怎样。”
苏轼试着分析下,说道:“你的意思是,夏人谈完肯定会通报辽人,说我们什么条件也没改,而辽人肯定不会相信。”
“我不能肯定,但试试总是无妨的。”苏过解释道:“不将他们两国分开,这和谈就很难出结果。”
苏过没和他爹说自己还有别的方案。
但苏轼被儿子套路多了,疑惑道:“就这么简单,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
苏过笑道:“先试试看,说不定他们就有这么傻呢。”
苏轼想了下,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便答应去和曾布商量。